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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一剑 梁羽生 2238 字 2023-09-30

到,注意到师弟已经替代了他的角色,成为师妹上山的游伴了。他在山上,不单只是为了替师妹拾石子吧

旧梦尘梦休再启,但他还是继续在小师妹住过的这间破屋里寻找。唉,人都已经死了,何必还在寻梦

他终于找到了那个乡花荷包。荷包早已经破烂,不过,他当然还是认得的。

师妹把他送的这袋礼物带来辽东,但在她准备回乡的时候,却又把她曾视同宝石的礼物忘记了。是忘记带回去的呢还是有心将它抛弃的呢

这是不是表露了师妹对他的那种矛盾心情呢

他把破烂的乡花荷包贴着心房,摩挲石子,呆了。

天上忽然下起大雨,隆隆的雷声,把他惊醒。

他是把燃着的松枝插在墙上作照明的,狂风吹来,松枝熄灭。

轰隆巨响,突然一堵墙倒塌了

不错,屋子已经不堪,但还未至于达到摇摇欲坠的程度。墙并没受到雷劈,按说一阵狂风是不能把它吹塌的。

他吃了一惊,登时一省,莫非是给人力摧毁的心念未已,只见一条黑影已从裂口扑进来,人未到,劲风先到,他果然猜得不错,这堵墙是给这个人以刚猛无轮的掌力震塌的。

电光一闪,那人的长剑已刺到他的咽喉,不是电光,是剑光,是快如闪电的剑光。

幸亏他察觉得早,立时拔剑抵挡,他的剑也并不慢,一招夜战八方风雷激荡,立即接招还招。

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所未遇的一场恶战,惊险处比起他那一次和耿京士斗剑还要惊险得多。那一次斗剑,耿京士初时还是对他手下留情的,这个人却是未见面就施杀手,而且自始至终,每一招都是刺向他的要害。是喝声还雷声,是剑光还电光,双方都分不清了。在电光一闪再闪之间,他已看见了对方。

是一个身材高大,神情威猛的老人。“你是谁我与你素不相识,因何你要取我性命”

那老人哼了一声,喝道:“一命换三命,你已经便宜了。”

“你直接间接害死了三个人,你自己应该明白,我不能让你再来害人了。”

趁着那老人怒骂他的当口,电光明灭间,他抓紧时机,一招白鹤亮翅斜削出去。

这是他最得意的一招,剑削的幅度虽然很大,但出手厅快,却是后发先至,更胜对方。

只听得刺耳的碎裂声,那老人的左臂中剑了,听得出是骨头的碎裂。

但与此同时,他的胸膛也中了对方的一剑。

幸亏他是后发先至,老人中剑在前,刺中他的胸膛时,劲道已减,否则只怕已是开膛破腹之灾。

两败俱伤,雨停风止,那凶神恶煞似的老人亦不见踪迹。

雨止了,血还在流。流的是他身上的血。

伤口不深,血也流得不多,担所受的剑伤却令他惊心怵目。

他重燃松枝,解开衣裳一看,胸口竟然好象北斗七星似的,排列着七个小孔。剑尖刺穿的七个小孔,

他敷上金创药,血很快就止了。但留下的伤痕,却令他终生难忘。胸上那一点点的红印,不也正象他送给师妹的朱砂石

他已经被同门公认是武当第二剑客,而且正当年富力强,说出来恐怕谁出不会相信,他几乎死在一个老人的剑下

这老人是谁他想起了一个人。

他是不会向别人说的,除了对他的师父。因为他要向师父证。记忆一下子跳过了三个月的时间,是昨天的事情了。

昨天,他一回武当山,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当然就是去向师父无相真人禀告此行经过。

他给师父看了他身上的伤痕。

听了他的叙述,看了他的伤痕,无相真人缓缓地说:“我没有见过郭东来,但我知道这是他的七星剑法。”

师父证实了他的所料果然不差,这个老人就是十几年前失踪的那个沧州剑客郭东来

沧州剑客郭东来真的没有死吗

如果这老人真的是郭东来,那么另一件他们早已怀疑的事情也得到证实了。

那个谜一样的人物霍卜托,很可能就是郭东来的儿子。

这个未经证实的消息,是他现在的师兄不戒道人打听到的。十六年前,他刚刚来到武当山的时候,和不戒第一次见面,不戒就曾经提出过这个怀疑。

师父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说道:“你的不戒师兄,这两天也当回山了,等他回来,你可以去问他。他是沧州人氐,小时候曾经见过郭东来的。他对郭东来的事情,知道的也比我多。”

又是下雨。

他看着窗外的雨,心在抽搐:“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好好儿的天色,突然就下起这样大的雨来。啊,这样大的雨,不戒师兄今天恐怕不能回山了。”

树叶在风雨中翻飞,他的心情也象乱飞的树叶。忽地他隐隐感到心中的寒意。

“为什么掌门师父不叫师兄前往辽东,却把这个差事交给我呢”他想。

也怪不得他这样想,谁也不得不这样想,谁也不知道霍卜托的来历,就只有不戒找到这个谜一样人物的一点儿线索,而不戒又早已把心中的怀疑告诉师父了,不管郭东来是否真的是霍卜托的父亲,师父若要派遣一个弟子到辽东探案的话,最适当的人选,自然应该是不戒。

“莫非不戒师兄早已去过了辽东,他的调查得不到结果,师父这次才叫我去若是这样,师父为什么要瞒住我呢”

“倘若不戒师兄从没去过,师父在十六年后才想到叫我去,这就更不可解了。”

不管是哪种情形,都足以在他心中产生许多疑问。他不敢猜疑师父的动机,但仍禁不住想道:“师父这一次把这个差事交给我,莫非其中另有深意”

“嗯,师父对恩重如山,情如父子,他不会不信任我的。我也不该妄自对师父猜疑。”

尽管他立即就把猜疑师父的念头压了下去,但却隐隐感到了心中一股寒意。

拾取回来,迁葬本山,不戒也曾经象他一样,觉得自己不是担当这个差事的适当人选,因而感到百思莫解的。只不过不戒没有这样惶惑不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