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知晓他大约是认出了马车里的人是她了,所以今日才这般古怪。
她不敢再隐瞒:“我去了琴行。”
“又去看那个人了?”崔珩问道。
雪衣摇头:“不是,我是去看布行,顺便看了一眼,毕竟上回他救过我……”
这个叫王景的人最近从她口中出现的频率未免太高了些。
崔珩莫名有些烦,手心一紧,冷冷地问:“你再想想,上回救你的到底是谁?”
“你。”雪衣连忙改口,很识时务地抱住了他的脖子,“是你。”
崔珩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托着她的手放下,揽着她靠在肩上安抚地揉了揉:“给他送什么报恩去了?”
“一些补药。”雪衣如实答道。
“没别的了?”
“没了。”
崔珩顿了片刻,那只手慢慢抚上了她后颈,按着她的脖子往前压:“报答旁人倒是积极,怎么不见你报答我?”
他尾音微微上挑着,一手握着她的颈,一边抬起头抵着她的鼻尖摩挲着,既温柔又粗鲁。
雪衣鼻尖有点发痒,轻轻别开了头:“这不是来了吗?”
“你倒是听话。”
崔珩总算露出了今晚第一个愉悦的笑,他将她的脸扭回来,含着她的唇一点点吻湿,松开后低沉地问:“怕吗?”
雪衣唇上被吻的发麻,微微地抿着:“有点。”
怕也没用,这是她自己来的。
崔珩不容她再拒绝,一手压着她的颈,一手穿过她的发,扶着她的下颌一抬,低低地诱哄道:“张嘴。”
第71章赔罪
茶楼里,李臣年脚步极快,连衣摆被椅子勾住都顾不上解,直接一把撕了开。
半掩的门一推开,纵是他这样几番浮沉,早已麻木的人嘴唇也不禁微微颤抖:“至则?”
崔璟背对着他,凭窗站着。
回府只是临时起意,一冷静下来,他看着身上未曾熨烫过皱巴巴的衣服又心生后悔。
毕竟是见故人,不图富贵,至少得干净,他应当换一身浆洗过的衣服来的。
还有胡髭,他高烧了这么几日,唇边一定都是青茬吧?
不过相比于唇上的胡茬,脸上的鞭痕和手上的奴隶烙印更加不堪。
这样的形貌,怎好叫昔日的旧友看见。
“我……”
他动了动干涩的唇,有些局促。
李臣年却毫不顾忌,大不上前,攥住了他肩上上下下仔细地确认着:“至则,当真是你,你没死?”
崔璟直到这时,一直悬浮着的空落落的魂灵才有落地之感。
原来还是有人记得他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回来多久了?回来之后为何不回府?”李臣年虽是克制,但问题仍是连串地冒出来。
让崔璟回想过去,无异于自揭伤疤。
“此事说来话长。”崔璟攥着的拳松了又紧,半晌,才缓缓开口,“当初兵败的时候我与残兵一起被追击,我受了伤,我的部将更是已伤重,他自知生命垂危,便换了我的衣衫,顶替了我主动赴死。”
“我流落黄沙中,失了记忆,被胡商捡回去作了奴隶。”
“等我半年前意外恢复记忆时,听到的便是崔璟已经战死的消息,我想回去,但不久后又听见了父亲病逝的消息,实在愧疚难当。后来,又一路随着胡商被拐到长安,承蒙陆娘子相助方才苟活性命,洗脱奴隶的身份。”
崔璟声音轻描淡写,伤重时他在荒漠是如何活下来,充作奴隶的日子有多难捱,恢复记忆的那一刻有多悲哀,他通通都没提。
但越是这样,一细想起来,越叫人难受。
“这些年你实在太苦了。”李臣年不忍心看他脸上的沧桑,“但你既能回了长安,为何又不归家呢?你可知崔氏一族上上下下都在想你念你?”
崔璟不答,眼中却露出一丝诧异。
“你不知道?”李臣年这才道,“你祖父丧子丧孙,大病了一场,告老去了道观养病,你母亲当初得知你战死的消息直接昏了过去,行简这三年更是几乎无一日有笑脸,你既回来,为何不回去?”
崔璟被问住,指尖却微微颤抖。
原来他们都没忘记他,甚至还那么在意他。
崔璟背过了身,双手紧紧攥住窗沿,才能忍住汹涌的情绪。
“走,我带你回去。”李臣年见他这般反应,抓着他的手便要出门。
“臣年你先等等。”崔璟拉下了他攥着的手。
“还等什么?你母亲和弟弟现在正在府中,你的幼妹如今也懂事了,你还在犹豫什么?”李臣年扬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