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艘画舫是靠在岸边的。
雪衣屏着息,当那沉沉的脚步声一点点逼近的时候,几乎快把杯子捏碎。
她脑子里乱成一团,实在不敢想象二表哥看到这一幕的后果。
当那只脚走到了池畔尽头,已经“嘎吱”一声,踩上了画舫的边缘的时候。
雪衣觉得自己的神经也快被踩断了。
正在她已经紧张到极度的时候,那垂着头的卫兵思索了片刻,忽然看向崔珩:“回禀少尹,这艘画舫应当是查了,最开始查的似乎就是这艘,并没什么异常。”
“没有?”崔珩停了步,回头盯着他,“你确定?”
那卫兵被看的连大气都不敢喘,又见这画舫安静的像是没人一样,连忙点头:“确实没有。”
崔珩似乎是信了,原本踩上画舫的脚又收了回,调转回去。
踩住画舫的脚一松,小船又恢复了平稳,雪衣松了口气,总算逃过一劫。
可就在这时,由于手心出了汗的缘故,那握着的酒杯不受控制地从她手心滑了下去,嗡楞一声跌到了地上。
极沉闷的一声响,雪衣欲弯身去拾的时候,那原本离开的人却警觉地折了回来,忽地一把掀开了帘子——
第34章遮掩
那修长的手已经握住帘子了,只要再掀开一点,二表哥就能看见她了,
雪衣从没有现在这样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害怕。
顶上的发丝根根树立,连吞咽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二表哥定然会极其生气,他会怎么惩罚她?
害怕到极点的时候,雪衣有一瞬间甚至想直接跳下水。
但即便跳下水,也躲不了二表哥。
更何况还有范成书,她逃了,范成书定然会被迁怒。
真的没办法了。
雪衣几乎要急哭。
帘子猛然掀开的那一刻,眼看着二表哥就要发现她了——
雪衣急中生智,弯身一扑吹灭了舱内的蜡烛。
眼前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只有洒落的酒液上映着一点月光,崔珩掀帘子的手顿住。
一抬眼,隐约见只能辨认出两个人影,似乎是一对男女。
“怎么不点灯?”
锐利的眼神扫过,他偏头,盯着那靠近舱门的男子问道。
范成书从外面骚乱开始便摸不着头脑,但出于对雪衣的信任和君子风度,他并未拆穿,只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噢,这灯啊,被风吹灭了,敢问您是——”
“京兆尹办案。”身后的卫兵举了令牌。
“原来是京兆尹的大人。”范成书拱手作揖,态度客气,“这是出什么乱子了,有何事需要我们相助么?”
这个男子是个陌生面孔。
崔珩眼神从他身上移开,落到了那低着头隐没在黑暗里的一道窈窕背影,。
越看,越觉得有些熟悉。
他不动声色,只是像寻常走访一样,淡淡地开口:“把灯点上。”
范成书被这声音一压,莫名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位陆娘子把灯吹灭,定然是不想叫这位大人发现的。
虽则不知他们有什么过节,但瞧着这位大人通身逼人的气势,落到他手里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余光里觑见陆雪衣垂在膝上的手微微发抖的样子,范成书又掩饰道:“大人稍等,我找找火折子。”
崔珩不置可否,站在船舱口漠然地盯着那里面的两个人。
雪衣后背紧紧地贴着船舱,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范成书起身听出了她慌张,假装没找到,回过头为难地跟崔珩解释:“出来的急,忘记带火折子了。”
“没带?”崔珩语气顿时沉了下来。
他背着光站着,脸庞隐没在夜色里,隐约只能看见分明的轮廓,料想应当是个极英气的男子。
身材也极其高大挺拔,宽肩窄腰,大约还是习武出身的。
这样的人,脾气一般都不怎么好。
范成书一介文弱书生,隐隐发了怵,但风度使然,他绝不能把一个娇弱的小娘子推出去,仍是强撑着应付道:“不知大人要找的是怎样的恶徒,这里只有我和我娘子二人游湖,绝没有什么恶徒,大人是不是找错了?”
“她是你娘子?”崔珩顿住,“怎么不见她说话?”
“内子生性羞涩,未尝与外男交往,不善言辞,还望大人见谅。”范成书侧身挡了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