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咋说吧,唐成这小子这回算是爆得大名了,昨个儿晚上都掌灯时分了。我那在州学里地小舅子还巴巴的跑我家里。我原还以为又是老丈母娘跟新纳的小娘打起来了,小舅子是来搬救兵地。心急火燎地一问才知道,这小兔崽子却是听说唐成跟我是同僚,特来打问他情况的。这才多咋的事儿。传的恁是这么快”。
“德弛,看你不忿地样子,莫非昨晚你小舅子来的不是时候,扰了你跟弟妹雨露播撒的好事儿也是眼瞅着就要入巷偏遇上马上风,是个男人都得急”。老何这句话引得窗外的唐成也忍不住一笑。屋内更是一片哄笑声起,这哄笑也将屋里懒洋洋的气氛一扫而空。
笑过之后老何又接着道:“要说咱这金州次次文会都是马别驾独占鳌头,州学里地那些狂生们对此腹诽也不是一两天了,出了昨天那事儿他们要不兴奋才是日怪,更别说唐成如今还挂着郧溪县学地身份,只等到了十一月份郧溪县学举荐之后就该晋州学跟德弛你小舅子同窗了,与有荣焉,你那小舅子除了幸灾乐祸之外,怕也存着这想法吧”。
“老何。你这话我可不敢认。我那小舅子性子是躁,但对别驾大人可向来是仰慕的很”。杨德弛说的郑重,只是他这番郑重话却引得屋内响起更大的一片笑声,显然没人信他这狗屁倒灶的话。
站在窗外的唐成听到屋里这话和笑声,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虽然时隔一千三百年,但看来这喜欢编排上司的办公室文化却是古今如一。
“老杨你就扯吧”,这回接话的是老梁,“不管咋球说,经过昨天地文会,马别驾是彻底栽了,同题赋诗和辩经双双完败,这话儿还怎么说咱这位大人又是好面子地,这以后的文会他还去不去去地话脸面上怎么拉的下”。
“老梁你这话才是扯淡,只要还在别驾位子上,下次文会还得是马大人第一,未必像昨天那样的事儿还能天天出不成”,老何“嗤”的一笑,“要说昨个儿的文会最倒霉的是刘景文,花了偌大心思和钱财铺排出这么个结果,他现在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是喽,刘景文这回没骚情好,知道的人明白他昨天的文会是为了巴结别驾大人,要是不知道的怕还想着他跟那唐成是什么扎实亲戚,要不也不能这么用力把唐成给捧红喽,啧啧,为捧红唐成不惜用马别驾垫背,刘名士端的是好大手笔,好大气魄”,老梁这话还没说完,公事房里已是哄笑一片响起。
“老梁你这话委实太损,让刘景文听见非得跟你拼命不可”,杨德弛说话时还带着笑音儿,不过笑过之后他却是一声叹息,“说到刘景文,咱们也不过是五十步笑一百步罢了,他的难过好歹是一下子,咱们可就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出头了”。
“老梁此话怎讲”。
“这还用说以唐成流外五等的位份,他跟流内从五品的马别驾比,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若按常理来说,像在昨天这样的文会里,唐成遇上别驾大人巴结都还来不及,遑论这样真刀真枪的干上,最后竟一股脑儿把马别驾的脸面踩到了阴沟里。”
听老梁说到了自己,窗外唐成本就慢的能踩死蚂蚁的脚步愈发的轻微了,又是一阵儿吸溜溜的喝水声后,老梁继续说道:“唐成到咱们曹入职也有这么些时候了,大家看他可像个傻子着啊,他即不傻,又不呆,那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就不管他是咋想的,最起码有一点是稳稳的,啥他不怕马别驾呗”。
“老梁说的对呀,但凡心里存着一点忌惮,唐成昨天就不会那般行事,竟然就没给别驾大人留一点面子”。
“球不是前些日子衙门里就谣言纷纷说唐成是孙使君心中默定的本曹判司,我原还不信,他才多大年纪州衙里何曾出现过这么年轻的判司,更别说还是咱们司田曹,现在看来不离十喽列位好生想想。马别驾是总管州衙文吏的,唐成要真做了本曹判司,就他跟别驾大人这关系。咱们夹在中间磨盘心儿一样可怎么做人。靠上去吧。少不得要犯了别驾大人的忌讳。但要再像如今这样不理不睬的,现过现的日子怕是都过不下去。上次郧溪县衙来人时我打问过了,莫看唐成年纪小,心机手段可是半点不弱。这以后地日子啊难喽”。
老梁的话再明白不过了,公事房里诸刀笔吏们再回过头来想想刚才的取笑刘景文,可不他娘地就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嘛一时之间,刚才还是哄笑阵阵地司田曹公事房内变得甚为沉闷,唯有一声声的叹息在这沉闷之中愈发显得无奈悠长。
唐成对于诸刀笔们的郁闷和担忧可帮不上半点忙。他能不能接任这个判司还是两说的事儿。就是确定无疑地能接任,再没上任之前也轮不着他放什么话。再者说了,自打前些日子到州衙入职以来,这些人虽份属同僚,但对他这个坐在一个公事房内的同僚却是以“空气”视之,他郁闷的时候可曾有一个人来安慰一下
自己的腰杆子挺不起来,像这样的郁闷你就得安然受着没准儿经过这次郁闷还能改了捧红踩黑地势利眼毛病
唐成心下这般想着,脚下逐渐放重了声音,一路进了公事房。
见是他进来。刚才安静下来地公事房内愈发显得寂静了。只是在这寂静里明显的可以蕴含着一股子蒙蒙的躁动,唐成在一路走到墙角书案的过程中。明显可以感觉到诸同僚们偷眼望过来的目光。
对此没做理会,唐成坐定之后便拿起了书案上泛黄的卷子一如前些日子般细细看了起来,还是张县令当日说的有理,要想了解衙门事物,看过去的老文卷实在是个好办法。
随着唐成再次摆出这副入衙十多天来一以贯之的姿势,也不知是老梁还是老何响起了一声叹息,随后这叹息之声就像会传染一样在硕大地公事房内四处响起。
金州州衙司田曹公事房中地另一个变化就是安静,前些天虽说唐成也在,但因他就是个“空气”,其他的刀笔们料理着手头地公事时,会习惯性的插科打诨说话,然则今天真是日怪的很,人还是那么些人,地方还是这个地方,甚至连料理的事情都差不多,然则公事房内的插科打诨却是半句都没有了。
诸刀笔们手头忙着公事之余,最常做的举动就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一瞥唐成的书案。
虽然还是没有一个人在众人面前主动上前找他搭话,但在无形之中,唐成却实实在在成了这间公事房内的焦点所在,他的存在和一举一动甚或已经有了影响整个公事房气氛的能力。
至此,唐成再也不是那个在与不在都一样的“空气”了。
约莫着半个时辰之后,唐成坐的乏了,放下手中文卷正想借着入厕的机会松泛松泛身子时,从公事房门口进来的那个杂役直接到了他书案前,言说录事参军事陈大人请他往见。
州衙中的录事参军事跟以前郧溪县衙里的姚清国职司一样,专司负责统一管理衙门中的刀笔吏,要按彼时的常规,早在唐成第一天入衙报到时,录事参军事陈波就该面见他,但是陈波却并没有这么做,眼瞅着十多天都过去了,他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联想到刚才在窗外听到的议论及此时公事房内的异常,莫非他也听说了昨天的文会之事
“嗯,知道了,你先去吧,我稍后就来”,说完话后见那杂役有些发愣,唐成笑着看向他,“还有事儿”。
“啊没”,目睹杂役去了之后,原就想出去松泛松泛的唐成重又坐了下来,略停了一会儿将盏中的茶水喝完之后,这才起身掸了掸竹纹团衫往陈波的公事房而去。
透过大开着的雕花木窗见唐成走远之后,沉寂的公事房内响起一片压抑后如释重负的叹气声。
“看看,我没说错吧”,先开口的照例是老何。“十几天不照面儿,突然派人来,还带个请字。咱们陈参军对属下啥时候这么客气过这风头啊真是变了”。
“嗯。知道了,你先去吧,我稍后就来”,紧接着老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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