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萧逸泉面现同情之色。他对楚央颇有好感,也很同情他和陈旖、祝鹤泽那几个同伴。他实在不忍想象,这个沉稳安静的青年变成一个满口胡话不停自残的疯子。
我会去弄点镇静剂来。不过,你最好尽快给他找一个精神科医生或心理医生。萧逸泉低叹道,Benzodiazepines应该可以缓解他的症状,不过有副作用。最重要的还是休养。
我知道。林奇低声说着,坐到楚央床边,眉头紧锁,不见了之前惯常的嚣张而轻浮的态度。他抬头对萧逸泉颔首,谢谢你帮我。
萧逸泉摇摇头,你们先在这里避一避,等外面安全了再离开。
十分钟后,萧逸泉带着输液用的吊瓶回来,帮楚央打了一针镇静剂、挂上生理盐水,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林奇静静守着楚央。他的手机已经在被阿多克抓住的时候遗失了,伸手摸了摸楚央的口袋,找到手机后给赵岑商发了消息。赵岑商很快回复,说长老们已经知道上海的事了,正在开会讨论增援圣炎部的事。他还想要亲自来接他们。林奇想了想,还是让他先不要轻举妄动,毕竟现在上海不安全,不论是进来还是出去都有风险。还是等圣炎部先行处理,看看情况再说。
安排完一系列事项后,林奇也感觉到一阵沉重而浓稠的疲惫向他袭来。楚央打了镇静剂,一时半会儿应该也醒不过来,不如先休息两个小时。他于是到隔壁的床上合衣躺下,用楚央的手机设了两个小时的闹钟,然后便昏睡过去。
可即便是那样疲惫,他却睡得极不安稳。
剧烈的爆炸声、子弹如暴雨从每一个方向飞来。他看到刚才还分给自己一口伏特加的那个士兵被炸弹炸成两截,看到那个才十八岁的热血男孩被枪子打成了筛子,看到他们强悍暴躁的指挥官的半截脑袋被轰烂。每一颗擦过耳畔的子弹都是死亡,无情而冰冷的死亡。血肉之躯仿佛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宛如被狂风连根拔起的野草一般散落遍地。
他看到那些平时最强壮勇敢的大汉们抱着被炸断的血肉模糊的腿、一边惊恐地在地上爬行一边哭着喊妈妈;看到那些抱着崇高的保卫国家为国捐躯的理想不顾一切参军、却在冲锋时第一个被爆头的年轻男孩们的尸体在太阳下腐烂生蛆;看到连蚂蚁也不忍杀死的基督徒却可以眼睛也不眨地用重机关枪扫射敌人;看到最正直的男人被无法忍受的饥饿驱使着去偷平民的面包,然后一边抽噎着说对不起一边狼吞虎咽
最可怕的是,如此残暴地与他们互相厮杀的,不是什么宇宙中庞然扭曲的怪物,而是人。
和他们一样的人,不过是说着不同的语言,有着不同的文化和国籍而已。他们也和自己这一方的所有士兵一样,平时是老师、是艺术家、是医生、是工人、是商人可是现在,他们双方却面目扭曲地扭打在一起,欲置对方于死地。
随着时间的流逝,林奇已经越来越少做关于那场在他二十多岁的时候爆发的世界大战的梦。可是偶尔,在他太过疲惫、身体衰败得有些厉害的时候,他便会再次回到那可怕的梦境中。不论后来他见过多少足以令人疯狂的恐怖景象,不论他同多么强大的神圣种族战斗过,那近八十年前他见过的种种人为造成的人间地狱,才是他最大的梦魇。
闹铃将他从噩梦中唤醒。他的心跳仍然剧烈,眼睛有好一会儿无法聚焦。渐渐地他回想起来自己在何处,眼珠微微转动,却发现对面床上的楚央不见了。
林奇蹭地一下坐直身体,却发现楚央并未离开房间。一口气刚松到一半,忽然发现情况不太对劲。
楚央蹲在门口,背对着他,不停地在鼓捣些像是被单一样的东西。林奇环视四周,发现另外两张床上的被单都被扯了下来。他困惑地起床,走到楚央背后。却发现楚央正在用不知哪里找到的剪刀将那些被单剪成一长片一长片的,然后塞到门缝里。不论是上面、侧面还是下面的缝隙里都被细致地塞满了布条。
就算听到脚步声,楚央也没有回头看他。
林奇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蹲在楚央身边,轻轻将手按在楚央肩膀上,小央,你在干嘛?
楚央看了他一眼,露出几分类似尴尬的神色,我我很快就弄好。
为什么要塞住门缝?林奇耐心地问,是觉得冷吗?
楚央的眼神游离不定,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实话,但大约终究不擅长骗人,便用一种近乎羞愧的语气说:我我怕阿多克进来。
我们在圣炎部的避难所,这里很安全。
但是我看到了阿多克吃过很多昆虫,他可以变成蚂蚁或者蜘蛛,从这些门缝里钻进来。如果我们两个都在睡觉,他就可以趁机吃掉你或者我。等到我醒了,我也不能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林奇,你也不能确定我是不是我所以必须都塞起来,我把那边的那些通风口也塞住了。楚央用一种快速的、却有些语无伦次的语调絮絮说着,似乎是想要说服林奇什么。林奇注意到,楚央在每剪一块布条之前,一定会先开合剪刀三次,然后才会减下去。刚才因为和林奇说话,大概是忘记自己有没有做这个动作,于是说完又将剪刀开合三次,小心翼翼地剪下去
重复的仪式性行为、非理性的却无法摆脱的念头林奇知道,这是强迫症的症状。
这些行为和想法,如果是一个理智情况下的楚央可能自己都会觉得荒谬,毕竟就算塞了布条也仍然是有缝隙存在的。可是在发病的时候,患者会认为一切都是有道理的,那些仪式如果不做,就会有不好的事发生。那些念头一半觉得不可能发生,另一半却又觉得万一发生了呢?
他们会想办法控制所有不可能控制的意外。
从惊恐症发作到强迫症状出现果然恶化了。
林奇知道这种时候如果强行制止楚央,只会另对方更加不安焦虑,甚至无法思考别的。于是他忍着心酸的感觉,低声说,我可以帮你做些什么吗?
楚央用一种意外的表情看向他,似乎没有想到林奇竟然没有阻止他。
楚央明白自己此时的行为有些奇怪,可是那种万一确实是可能发生的不是么?与其冒险,不如把所有缝隙堵上但是他也知道,在林奇眼里,他大概已经疯了。
结果林奇并没有嘲笑他,也没有阻止他这令他感到一阵近乎救赎般的放松。
林奇接过楚央已经剪好的布条,耐心地问道,塞到缝隙之前,我需要做什么吗?类似开合剪刀三次那样的事。
楚央局促地摇摇头,他没想到林奇连那个小动作都观察到了。一股强烈的羞耻感令他耳根发热。
连他自己都知道自己此刻的行为有多么古怪。
林奇却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腕,小央,记住,你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虽然不是心理医生,但是我会想办法让你感觉好受点。
楚央愣愣地望着他,眼眶竟开始发酸。他慌张地转开视线,继续认真地剪着手上的布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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