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基百科中说,二次世界大战爆发,英国加入联军之后埃德加。亚舍。林后来选择参战,之后在敦刻尔克大撤退的战役中阵亡。
敦刻尔克二战种种熟悉的名字在他眼前扭曲成诡异的符文。那些太过遥远的概念,对于楚央这种90后简直就像是小说,即使在历史课上学到,也不过是应付差事,仿佛不曾真正发生过一样。
可林奇却是实实在在经历过那些的?又为什么会说他在大撤退中死去了?
他放下手机,忽然觉得没有了任何胃口。他的眉头紧紧皱着,想要理清自己的思路。如果他真的已经活了那么久,那么他的观测力是什么时候觉醒的?又是什么时候加入的长老会?如果爷爷也真的是长老会里的人,他难道不会知道吗?为什么当初看到爷爷的那些东西却似乎十分意外的样子?
他让你和我住在一起,恐怕就是想通过我告诉你他的身世吧?呵呵,他做任何事都不可能没有目的,我要是你,我会小心点。姜世图倒是胃口更好了,大口大口吃着肉。
楚央问,他为什么不会衰老?是星之彩?
嗯,好像是。玛丽。坎贝尔因为过度使用星之彩而死,之后便由他继承了过来。
他的父亲呢?
他的父亲这你还是问他吧。姜世图的态度忽然微妙的改变,对于这个话题似乎忽然敏感起来。
那天楚央睡得很晚,他不停在网上搜索林奇从前那个名字和身份,还有他母亲的资料。只是可惜不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关于林奇父亲的只言片语。
另一边床上的姜世图早已鼾声如雷。就算是在半夜,房间里墙壁上那些温和的奶白色的灯也不会熄灭。大约是因为猎犬是黑色的,所以不想看到任何黑暗?
睡意沉重地压在眼皮上,楚央终于放下手机,躺到沙发上。半睡半醒间,忽然听到有人在唤他的名字。
他微微掀开眼皮,发觉有一个人影坐在他身旁。他以为是姜世图,就用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说,姜博士,怎么了?
我告诉过你,你是天使,你要解放你自己,你能创造出更好的音乐。那人影用一种陶醉般的语调说着,对着他伸出手来,仿佛想要触碰他的脸。
一瞬间,楚央猛然打了一个冷战,彻底精神了。
那噩梦般的声音,那个总是在跟踪他、监视他的古怪男人他猛然坐起身,抓过之前已经摔坏了却还没时间替换的眼镜颤抖着手戴上,四下打量。
他的床边没有人,整个白色球形空间一目了然,没有可以藏匿人影的地方。他却仍然全身紧紧绷着,喘息粗重,额头微微渗出冷汗。
是幻觉?
他咽了口唾液,鸡皮疙瘩仍然密集地分布在他的手臂上。他迟疑着再次躺下去,告诉自己只是噩梦或者幻觉,这里很安全他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再一次开始一点点模糊。
忽然,有人在他耳边轻声而急速地不断絮语着,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我们全都有罪谁也跑不了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我们全都有罪谁也跑不了
楚央再次睁开眼睛,面前还是一片柔和的白色,没有半个人影。
那是宋良书的声音。
他还记得他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宋良书,是在后者自杀前两天。宋良书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谁也不见。他做了一些吃的给宋良书送过去,结果对方接过去,却挡着他的面全都倒在了地上。
我不想再看到你。宋良书冷冷地对他说,滚。
楚央当时只觉得眼眶酸痛,要用尽全身力气才不会立刻就流出泪来。
他知道啊他知道是他害了那些在他的琴声影响下自杀的人,知道是他毁了那么多的家庭,是他害了他们所有人,断送了乐队每一个成员的未来。
你不能继续这么糟蹋自己,事情发展成这样都是我的错,和你们没有关系。楚央用力撑住门板,不让他关上,急切地说,你听明白了吗,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宋良书却对他笑了,那是他最后一次对他笑,笑得却是那般悲伤,极尽讽刺。
我应该阻止你的我们都有罪,谁也跑不了。
说完,他猛然发力,一把将门关上。任凭楚央再怎么敲门都不再回应。
楚央在他门外守了一个晚上,到天亮的时候,他才拖着沉重的身体离开。又过了一天,祝鹤泽告诉他宋良书不接任何人的电话,而楚央也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一种难以名状的手脚冰冷的战栗感。他于是强行撬开了宋良书公寓的锁,然后就在客厅看到了宋良书的尸体。
嘴唇鲜红,气色红润,仿佛还是活着的样子。那是氰化钾中毒的痕迹。
他从沙发上坐起身来,用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然后开始用牙齿狠狠地咬自己的手腕,想让肉体的疼痛来缓解胸口那令人疯狂的惊惶和拥堵。他的牙磨破了皮肤,血的味道却令他稍稍安心。他于是更加用力地咬着。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絮语声又出现了,宛如幽魂一般弥漫在空气里,就算他捂住耳朵也隔绝不了。他抬起充血的双眼,却见到宋良书就站在电梯门前,身上还穿着他死时穿的那件灰白色上衣、浅灰色睡裤
他的嘴唇鲜红,耳朵上和脖子上弥漫着同样鲜红的尸斑。那曾经另楚央暗暗迷恋过的漂亮眼睛充血通红,死死地瞪着楚央,里面弥漫着无尽的仇恨。
楚央只觉得胸口的皮肤被硬生生撕扯开来,露出了鲜红的心脏。他觉得呼吸困难,不由得用手抓住了衣领。
你怎么不去死?宋良书微微偏着头,用一种近乎好奇的语气说,你为什么不愿意死?你死了,这个世界会安全很多。没有人会想念你,没有人在乎你,你活着有什么意义?你知道吗?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讨厌你。我觉得你那么无聊无趣,就算我喜欢男人都不会喜欢上你!
别这样对我楚央低声呢喃着,闭上眼睛不想继续看着那可怖的幻觉。他的身体前后摇晃,眼神渐渐变得空茫。
出去啊,出去啊!接受你自己应得的惩罚。我已经赎罪了,你为什么还要逃避?宋良书的声音仍旧包围着他,不让他有片刻的喘息。
那声音整整折磨了他一个晚上,直到凌晨时分,姜世图醒了,却发现楚央目光呆滞,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眼睛里布满血丝。手腕不知道怎么弄得血肉模糊,血迹把他身上穿着的衬衣弄得一片狼藉。
姜世图忙从一个柜子里找出了急救包,给他清理手腕上的伤口。整个过程中楚央都随他摆布,眼睛一直看着电梯的方向。
是幻觉,是不是?姜世图抬眼看着他。
楚央点点头。
越是接近日子,幻觉会出现得越发频繁,而且会愈演愈烈。它们会想尽办法逼你离开这里。姜世图用粗哑的声音说,你绝对不能被它们影响。
楚央呆滞的目光稍稍转到姜世图的脸上,你为什么会被他们标记?
姜世图沉默了片刻,低声说,说来话长了,不过我和你不一样,我是被自己的好奇心和名利心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