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何筝筷尖挑着一粒米,耳边是暴雨哗哗的敲击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方天灼看着他洁白的脸蛋,清澈剔透,仿佛不谙世事的眸子,道:筝儿连这寺中食物都吃不惯,竟然还异想天开,想要离开朕,离开皇宫,你可知皇城之外的百姓,大多连这碗糙米都吃不上。
何筝睫毛颤抖,他怎么会知道,他只知道在现代,哪怕是月收入两三千的底层百姓,在吃喝上面也绝对能过得去,他知道贫富差距很大,知道很多山里的孩子很苦,但他却从来都没有亲身经历过。
传说中的东西,怎么会有真实感?
自打来到这里,他吃喝用度也都在正常水平线上,餐餐有肉,哪怕开始不习惯被人伺候,可尝到了甜头也就习惯了。
尽管他觉得冰块降暑很麻烦,可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麻烦到的只有下人,又不需要他自己动手。
哪怕知道这样,何筝还是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了几分嘲讽,无论方天灼有意无意,何筝都觉得羞耻:那又怎么样,我就算自己种地,至少还有自由!
方天灼唇角弯了弯,眸色暗沉:你确定,当三餐都吃不饱的时候,还能想着你所谓的自由?
你怎么知道我吃不饱,我只是不习惯。何筝重新拿起筷子,沉默的扒起米饭,哪怕大义凛然,可难吃就是难吃,再怎么大口的吃,这还是难以下咽。
何筝一口气扒完饭,脸都青了,方天灼递过来了一杯水,被他咕嘟灌下去,略略喘了口气,他扬起下巴道:看到了吗,没有你我也可以活的很好!
离不离开是一回事,但他不许方天灼看不起他,说的离开他自己就活不下去一样,才不会好吗!
方天灼笑意未变:吃的下去是一回事,能不能弄到这顿饭,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何筝怒:你
方天灼淡淡起身清洗,之后坐到榻上,道:若非你腹中已有小皇子,真该放你去城外农家长长见识。
何筝凶狠的跟着起身,把碗筷收拾进饭盒,等着给厨房送回去,然后跟着坐在了塌上,他吸了口气,因为被瞧不起而感到憋屈。
是。他忍不住道:我是不会种地,在这里,我可能真的弄不来这顿饭,可那又怎么样?我做神仙的时候,往那儿一坐每个月都好大一笔进账,我做的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我也不是真的靠别人养的,我有自己赚钱,也有记得每个月给父母兄长买礼物,你凭什么否认我的价值?
方天灼扯被子,侧目看着他气到绯红的脸。何筝心里有一股郁气发不出来,方天灼的话让他觉得太难受了,因为他知道方天灼说的是实话,可能他离开方天灼,日子真的很难过下去,可鬼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个破地方,他又不是合该生在这里的!
何筝情绪上来,又气的眼眶发热。
方天灼这样说,他就更加想爸妈了,在那里他才不会离开男人就活不下去,才不会被贬低的一无是处。
他恶狠狠的想,如果可以回去的话,他一定会回去的,就让这尘归尘,土归土,让方天灼继续做他的天下之主,他回去好好过他的小日子。
他想冲方天灼喊出这番话,给他瞧瞧自己的底气,可想到他幼年被流放,却又说不出来。
他知道方天灼没错,他们都没错,方天灼有他的三观与立场,错的是命运,他们本来就不该相遇。
方天灼一如既往的选择了跳过话题:睡吧。
何筝翻身躺了下去,扯着被子拉到肩膀,眼泪汪汪的继续生闷气。
许久,他听到身边的男人叹了口气,这一口气里面似乎有千言万语说不出,紧接着,他的腰被轻轻搂住了。
男人温热的呼吸喷在耳边,何筝的心情突然就诡异的平静了下来,他的手滑下去,放在腰间的那只手上,迟疑的张开细长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他闭上眼睛,感觉方天灼也微微收紧了五指。
暴雨还在下,不知道是雨声太吵,还是他们之间气氛难得安静,又或者是不习惯这张简陋的床,何筝一直没有困意。他的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方天灼被流放的事,有心想问,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何筝疑惑,方天灼已经下了床,拉开门,一个穿着防水衣的男人站在外面,递给了方天灼一个饭盒。
何筝嗅到了香味,立刻瞪圆眼睛,企鹅一样挣扎着坐了起来,迫不及待的穿鞋下床,又觉得自己看上去太不矜持,弱弱问:什,什么呀?
他盯着木质饭盒的眼睛像是盯着瓜子的仓鼠,方天灼把饭菜取出来放在他面前,将饭盒放在地上,道:吃吧。
何筝吞口水:您,您什么时候让人去买的?
何筝不记得他有吩咐过谁。
方天灼却并未回答,只是给出了理由:朕也吃不惯寺里的饭。
男人在他对面坐下,沉默的又一次拿起了筷子。何筝现在是两个人,刚才根本没吃饱,这送来的饭虽然全部都是素菜,看上去不带荤,却是用肥肉榨油炒过的,调味料也都加的很足,不似方才吃的那般寡淡,还有一份黄瓜蛋花汤,和一碗白玉般的精米,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何筝低头去吃,偷偷看方天灼,嚼着食物的嘴角微微上扬,小声说:谢谢相公。
方天灼没有回应。
何筝吃饱喝足,洗漱后跟方天灼躺在一起,扭脸看了看他,又迅速收回视线。
方天灼如果跟他生活在一个时代就好了,其实他人还是很好的,如果他不是皇帝,可以一辈子只有自己一个就好了。
相公。何筝突然喊他,方天灼睁眼对着屋顶,何筝却已经抱住了他的腰,扯了扯他:看着我呀。
方天灼转过来:?
何筝十分感激他晚上的这顿饭,带着一颗感恩的心,他道:您有没有什么想倾诉的,我可以做垃圾桶。
没。
怎么会没有嘞,我想知道我想更了解相公,可以跟我说吗?
筝儿会走吗?方天灼望着他,反问道:最后一个愿望,是离开朕吗?
何筝顿了顿,摇头:不是。
方天灼沉默的将他拥紧,手指抚着他的长发,一直没有等到他主动告诉自己那第三个愿望,眸色又沉了几分,他压低声音,克制道:不管你去哪里,朕都会找到你。
何筝耳朵酥麻,他下意识捂住,软声道:谁说不是呢。
方天灼闭上眼睛,终于开口:朕是被前皇后陷害流放的。
何筝耐心的等着他接着讲,但方天灼却又沉默了,何筝仰起脸看他,呼吸交融,方天灼碰了碰他的嘴唇,才道:曾经欺负朕的人,都死在了朕的手里。那昏君识人不清,受人蒙蔽,朕便剜了他的眼睛,太后教子无方,对朕不闻不问,朕便抹了她的喉咙,前皇后辱骂朕,虐待朕,喝令四皇子欺侮朕,朕就给四哥下了药,让她被亲生儿子挖眼,割鼻,拔舌,剜心他像是又回忆起那个场景,眸子划过一抹悠长的怀念:朕已一一复仇,将所恨之人踩在脚下,碾入泥里,已痛快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至极,只是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何筝心底升寒,却又不只是单纯的畏惧,还夹杂着一些复杂的情绪,他突然用力抱住了方天灼,道:辛苦了。
方天灼眸子闪了闪。
那是方天灼不喜欢的往事,所以他只挑他喜欢的讲,但何筝知道,方天灼记得对他好的人,就像如今的太皇太后,曾经的太妃,那个唯一护过他的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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