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赤霞便听着胡里的指挥在街上转来转去，见到胡里感兴趣的东西便停下来。

这次胡里看的是鼠戏，卖艺人将背上背着的大口袋打开，从里面掏出十余只小老鼠，蒙着假面具，披挂着小戏装，卖艺人又拿出一个小木架，放在肩膀上，看起来像一座戏楼。

卖艺人先是唱了几嗓子，见周围的人都望向他了，又拍打起鼓板，开始唱起杂剧，那些小老鼠就顺着卖艺人的身体爬到戏楼上，像人一样站立着舞蹈，随着卖艺人唱的戏文情节进行表演。

周围的人看的啧啧称奇，胡里也不例外，离开后，胡里便问燕赤霞真的能把老鼠训练成这样吗？而不是老鼠开了灵智？

燕赤霞说能，胡里便更加惊叹了。

其实燕赤霞没说的是，那些老鼠虽没开灵智，但也差不多了，只是现在胡里修为大减，没法感觉出来而已。

又走了几步，胡里便感觉燕赤霞停下了脚步，连忙问他怎么了。

燕赤霞看着前方，“刚刚好像看见了芙蕖相公。”

胡里听了也往前面看，可什么也没发现，但燕赤霞说看见了芙蕖相公，也差不多是肯定了，“芙蕖相公？他怎么会来这？”

燕赤霞摇了摇头，往前方走去，“去看看就是了。”

燕赤霞走了一段路，就听到怀里的胡里喊道：“停下！停下！”

燕赤霞停下脚步，“怎么了？”

胡里说道：“右手边，后退两步，那有个卖艺人，弄青蛙的那个。”

燕赤霞顺着胡里说的往后退，找到了那个卖艺人。

只见卖艺人面前摆着一个木盒子，木盒里面有十二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都趴着一只青蛙，从左至右，个头依次减小，卖艺人用手中的细棒轻敲青蛙的背，青蛙就呱呱鸣叫。

卖艺人的周围围了一圈小孩子，等青蛙不叫时，孩子的父母就给卖艺人几枚铜钱，卖艺人收了钱，又敲了敲青蛙的头，如同打击云锣奏出的乐声，五音曲调，一一可辩，听的清清楚楚。

周围的孩子听得张大了眼，燕赤霞也怔了一瞬，低声对胡里说道：“那最前面的大青蛙是被剥夺了神格的神明。”

胡里也沉默了一瞬，之前自己一眼瞥见只是觉得其中有只青蛙觉得眼熟，现在听燕赤霞这样说了，想了想说道：“那时候八大王告诉我青蛙神被剥夺了神格，应该就是他吧。”

虽然说青蛙神是罪有应得，但就这样看着曾经的神明变成了人类玩耍的工具，还是难免有几分唏嘘。

燕赤霞见胡里情绪低落了下来，便转移了话题，“你看见那边那只老鼠了吗？”

胡里顺着燕赤霞说的看过去，只见一个男子正指挥着一只老鼠回答问题，而且还不是普通的那种一加一等于几的问题，而是复杂的问题，难度直逼阿强阿珍阿浩，同时那男子还不时请周围的人来出问题，那老鼠都能答上来，这和之前的那些小老鼠们相比完全就是碾压。

燕赤霞小声对胡里道：“那只老鼠可不是神仙妖怪，而且也没开灵智。”

胡里来了兴致，“那它是怎么做到的。”

燕赤霞道：“那是人。”

胡里眨了眨眼，“人？中了法术？”

燕赤霞微微摇了摇头，“没有。”

胡里想了一会儿才迟疑道：“他是溦洲人？”

燕赤霞道：“正是，看来，现在还是有纯溦洲人在的。”

胡里咂舌，溦洲人的故事还是当初他和燕赤霞来金陵的路上时燕赤霞给他讲的。

说是古时的溦洲人，能够变换成多种动物，以老鼠最为常见

，他们白天无法进食，只能在夜里变成动物形态时才能吃东西。

有一次有个外地人到了这里，宿在一户村民家中，有一天晚上发现有一群老鼠钻进了主人家的米缸里，外地人一上去，老鼠们就连忙逃走，但等外地人一走，他们就又回来了。

外地人觉得很生气，又找不到主人家，于是偷偷躲在一旁，趁那些老鼠全部都钻进米缸里时就上前拿东西盖住米缸，并且不停往里面加水，等到里面没了动静才掀开盖子，发现老鼠全都被淹死了。

外乡人很得意，想要向主人家邀功，结果等到天明也没发现主人家，于是便走出去问周围的村民，村民们听了大惊，跑去把米缸中的老鼠捞出来放在太阳下面晒，老鼠被晒干后就变成了一具具尸体，正是主人家一家人。

村民很愤怒，要把外乡人杀了泄愤，可几个老人又出来说不知者无罪，他罪不致死。

最后那名外乡人被判处永远留在这里，照料那户村民家唯一活下来的女儿（那天她去走亲戚了）生下孩子。

故事的最后结局是那外乡人和那个女儿在一起了，外乡人一辈子都没有再离开那里。

那时候胡里听了就有些唏嘘，但燕赤霞却道：“可那外乡人却不知道那时候和他有着一样遭遇的人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