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胡马 分节阅读 275(2 / 2)

勒胡马 赤军 2347 字 2023-09-27

裴该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琨“祸害”了并州还不算完,他还会再“祸害”幽州一回,使得石勒继续坐大。

在原本的历史上,刘琨与段匹磾约为兄弟,共谋攻打冀州,但因为段末柸的阻挠未能成事。旋即段疾陆眷去世,引发段部内乱,刘琨之子刘群为段末柸所俘,命其写信劝说刘琨投降。段匹磾探知此事后,便将刘琨下狱,其部将图谋劫狱,反倒加速了刘琨的死亡

当然啦,这其中还有王敦插了一脚,也不知道基于何种理由大概是妒嫉吧王敦写信劝段匹磾除去刘琨。据说刘琨听说王敦派人过来,就对儿子刘遵说:“处仲使来而不我告,是杀我也”

最终段匹磾号称得天子司马睿旨,将刘琨父子叔侄五人一同缢杀了。刘琨之死,导致幽州人心大乱,其部半投段末柸,半归石勒,段匹磾因而势蹙,终为石勒所败。就此引发连锁反应,厌次也不能久守,邵续、段文鸯先后被俘

裴该很想阻止这一场悲剧的发生,但可惜他小蝴蝶翅膀还扇不到那么远此前连晋阳都影响不了,遑论蓟城只是有些事情,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他必须得再找机会提醒刘琨,千万别搅进段氏的内部纷争里去听不听由他,我若不说,必为一生之憾啊

此番温峤来谒,其实还没进长安城呢,便有来自洛阳的密报到送了裴该案前。裴该心说这是个好机会啊,我可以通过温峤提醒刘琨哪。

然而转念一想,这话又不好明说,不跟从前似的,可以假借自己熟悉和了解石勒之为人,笼而统之地奉劝刘琨当心那羯奴。理论上刘琨遇害,源于段氏内乱,而段疾陆眷若不死,段氏未必会内乱,那么我怎么可能预知段疾陆眷将死呢我能掐会算吗

再一琢磨,这能掐会算么我身边不正好就有一个么何不借郭璞之口,来警告温峤至于郭景纯因此会怎么看待自己的“特异功能”,江湖骗子么,大家心照可也。

于是才演了这么一场戏,在接见温峤的时候,特意先让郭璞避出去,然后假装跟温峤前后脚,一出一进,远远一望,上堂来就对裴该说:“适才出外之人是谁我见他面有死相,恐怕寿不久矣”

裴该假装大惊,赶紧命胡焱去把温峤唤回来,让郭璞再仔细观瞧。郭景纯装模作样又相了相,说我看得没错即对温太真说:“君之面上,已现死相,惜乎不自知也”

温峤闻言,不禁吃惊,可是又不大信,就问郭璞:“郭君善相么”裴该在旁边儿给郭璞背书,说:“景纯非止文章魁首,且明阴阳术数,善能观风望气,我府中无人不知”

这事儿倒是真的,郭璞既然会看相,自然不会在同僚间藏私,而且他自知出身寒微,也无寸功,希望靠着这门本事可以抬高身价,使同僚不至于轻视自己。若非十言九中在裴该看来,七分是靠着敏锐的观察力和含混的江湖骗子口儿,剩下三成,则连他都难察端倪即便裴该再怎么重用,众人也肯定当他倖进小人,不会那么尊敬他,还称呼他为“郭祭酒”。

故此裴该这么一说,旁边儿胡焱等人莫不颔首,都说:“此言是实,郭君实能断人休咎,温君慎勿当是戏言。”

温峤这才怕了,赶紧拱手问郭璞:“君是如何看得,我将死于何时、何处可有禳避之法么”

郭璞装模作样,把手拢在袖中,颤抖片刻应该是在掐算然后转过头来对裴该说:“此前明公使臣观星望气,以察天下大势”他这话一出口,胡焱等人皆惊,心说原来郭景纯还有这等本事,不仅仅能相人,还能观星啊怪不得裴公重用他,这简直是新莽国师刘歆一般的高人哪

裴该雅不愿在部下面前表现得自己有多迷信,但没办法,为了说服温峤,让他去提醒刘琨,只能暂且“自甘堕落”了心中无奈而叹,表情因此更显凝重。

郭璞继续说下去:“因见大星陨于东北,知一二年间,朝廷将损一重将或应于辽西公段疾陆眷乎今见温君面现死相,乃有所联系、揣测,姑妄言之,若有不应,明公勿怪。”

裴该赶紧说:“卿可明言,我不怪罪。”

于是郭璞就说了:“辽西公年事已高,将不久于人世,则若辽西公殁,段部或将大乱”转过头去问温峤:“君熟辽西之事,若辽西公有不讳,世继为谁,可能安守基业啊”

温峤黯然道:“辽西公诸子并皆夭折,今唯一幼子,尚未成年”

郭璞说那就对了“辽西公叔父涉复辰尚在,诸弟匹磾、文鸯、叔军等并壮,且尚有末柸、段牙等从弟,各典重兵。似此,焉有不乱之理我料段匹磾、末柸必相攻伐”段匹磾、段末柸不和睦,相隔万里,郭璞当然不清楚,估计整个长安城中,也就裴该知晓此事;但温峤对此自然是了解的,闻言乃不质疑,只是聆听不语。

“大司空在蓟,若相助发兵,必有折损或温君当殁于是役也。”

其实温峤未必会死于段氏之乱,两段再怎么打生打死,逮着晋朝官吏还都是恭恭敬敬供起来的所以段末柸擒得刘群亦不杀。而且在原本历史上,温太真当时正奉命前往建康,谒见晋元帝司马睿,就此逃过了一劫,同为刘琨姨甥的卢谌和内侄崔悦则逃奔段末柸去了,一个都没死。

然而历史改变了,未必还这么巧,温峤恰好出使在外,况且你要不先吓吓温太真,把他给唬住了,他未必会回去相劝刘越石啊。

且说温峤听了郭璞的预言,不禁茫然,愣了少顷,便问:“辽西公果然将逝么”郭璞回答道:“天象如此,或别有高人能够禳避,为辽西公改命,亦未可知。”意思是:我所言乃是天意,信不信由你万一不准,那是别有缘由,跟我无关。

温峤又愣了一会儿,拱手问道:“如郭君所言,我亦命不久矣未知可有禳避之法么”

郭璞轻轻摇头,却不回答。

这时候就该轮到裴该发话了,当即态度诚恳地对温峤说:“太真,我不识观相、望星,但以常理推论,辽西公年事既高,寿将不永,大有可能。则其殁,段部七成必乱,匹磾、末柸必相征伐,也在情理之中”

温峤颔首,表示赞同。

“段部自家事,刘司空实不当涉足其中,而若相助段匹磾,战阵之上,难保万全,非独太真也不杀胡而死,反死于乱,岂不可惜太真若求自保,可即留长安,不必返归蓟城;若爱刘司空,还当归蓟谏阻为是。想来若刘司空不涉于乱,太真亦自可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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