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寻觅同道,参详术法吧。
他在河南、颍川之间遨游经年,然后西入关中,主要目的是前往终南山去寻访梁谌。梁谌所在派别,后世称为“楼观派”,于北魏、隋、唐之际繁盛一时,且对几代皇家影响甚深。但是楼观派的资料大多是后人伪造的,什么关尹喜创教、尹轨下凡授梁谌天书云云,除本派自说自话外,根本就无从考证。
事实上梁谌本人隐于终南山,名声亦不甚显,葛洪还是在河南游历的时候,偶尔听人提起过,故此远来拜访。可是他跟梁谌对谈了三天,发现对方肚子里货色有限,而且两家对于经典的理解大相径庭,根本对自己起不到丝毫的帮助作用。因此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回程的时候突然间想起来,我那个徒弟彭晓彭子勤自离徐州后便再无消息,他是不是在长安城中哪既然来到关中,不妨去见上一面吧。
结果进了城一打听,彭子勤已然获罪,被贬为苦力
终究曾有数年师徒情分,葛洪便即来谒裴该,想请他放了彭晓。只是初见面还不方便明言,于是才说我来,“专为向大司马谢罪也”。
葛洪说了,当日裴公将上古密方授予劣徒彭晓,他自己搞不定,写信来央告我帮忙,我觉得此方大有益于烧炼,故此依法施行“是未告裴公而自为,其罪一也;复彭子勤用我授之方,所炼亦不如裴公之意,乃至索系,此过原在于我,其罪二也。故而特来谢罪。”
裴该笑笑,说也没有那么糟啦“先生之方,其实大略已成。”
葛洪说我也听说了,随即手捻胡须,面容一肃:“原本以为裴公传此术,求验方,是欲修身而求长生,不料竟成杀人之法”
裴该反问道:“昔老子既通天人之本,明变化之道,何不自修,而偏要传五千言于后世是知自修不若度人,独自长生,何如导引众生我今虽以先生之方杀人,所杀者亦皆胡虏,所为护国、救民,孰云不可啊先生难道因此而不快吗”
葛洪微微一笑,说:“裴公之语,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是儒家言,非我道家语。然而诸法皆通,孔子亦曾问道于老子,斯言不为无理。只是既然如此,彭子勤是有功于国,又因何故,反倒获罪呢”
裴该心说原来如此,你跟这儿等着我呢
于是解释道:“正如先生所言,彭晓虽然得我授术,却不能验,要向先生请教,则其所献之方,本是先生之功,彭某有何功劳啊他不仅贪先生之功为己有,而且隐没资财”
话还没说完,突然门外传来裴服的声音,语气颇为惶急:“主公,夫人难产请主公速往后寝去啊”
第十五章生而异香
其实距离荀灌娘的产期,理论上还有三五天,但这事儿是做不得准的,提前这么几天分娩,也不能算是早产了。
只是事先并无征兆,否则裴该不会还跑前堂来办公。他本来以为,老婆身体素质不错,肚子隆得也不甚大说明胎儿并不过于痴肥生起来应该没太大问题吧相比之下,他倒更担心小的,能不能活着降生,降生后又能支撑多久呢
因为医疗水平太低,这年月即便富贵家门,婴儿的夭折率都居高不下裴该当然没有具体统计过,但根据对熟识之人的询问、了解,据说超过了三成。
谁想正在跟葛洪对谈,忽听门外裴服禀报,说夫人难产裴该当即面色大变,一挺腰就站起身来。他心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是因为产妇年龄太小啊,还是孕期安养仍然出问题了据说荀老夫人第一胎也是死胎,这事儿娘俩儿不会有什么遗传吧
裴该心急如焚,都忘了跟葛洪打招呼,就匆匆出堂,穿上鞋,直奔后寝。葛稚川仪态安详,也缓缓站起身来,就在裴该后面跟着或许真是长年修炼,有所成就,别看他貌似不疾不徐,迈步频率不高,却始终只落后疾奔的裴该半丈之远,跟着一起进了后院。
无论兵卒还是仆役,都不认识这位先生到底是谁,可是眼瞧着裴公面色惶急,而这位先生就紧随在后,还以为裴公特意带他过来的,故此谁都不敢拦阻。
来到寝室门前,裴该不敢遽然而入,只是左右寻摸,到处找人,问:“夫人如何了”随即从门内出来一位五十多岁的老稳婆,朝裴该深施一礼,说:“夫人羊水已破,产道却迟迟不开,恐怕”
裴该一把抓住了老稳婆的手,连声问:“可有凶险么该当如何是好”
老稳婆战战兢兢地说:“敢问裴公,是保大,还是保小啊”
裴该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保大,自然是保大”
老稳婆闻言倒不禁一愣。她干这行也半辈子了,接生的婴儿已有数百,且多是富贵人家,根据从前的经验,在这种情况下,有八成的可能性,主人家想要保小不保大呀裴公怎么这么特别
固然保大的情况也曾多次出现过,但一般都得夫妇结缡已久,且妇人已有多次诞育反正已经有娃了嘛,少一个也无所谓,倒是母亲若然死了,前面几个孩子又该怎么办呢若为少年夫妇,又是头产,多数都会要求保小继承人最重要,老婆死了还能再娶,又不是贫穷人家,会怕娶不起第二个了。
为此又追问了一句:“裴公可想好了,确实要保大么”
裴该一搡那老稳婆,急道:“快去,快去小儿便死,与尔无尤;大人若有个三长两短,必要治汝之罪”
老稳婆连声答应,赶紧退回室内去了。
裴该正在惶急,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裴公,草民亦略通医术,或可保全尊夫人母子性命。”转过头去一瞧咦,葛稚川你怎么跟着我到后面来了
可是这会儿也不是质问此事的时候,裴该虽然心里说:你是道士,充什么医生,果然这年月巫医不分家吗然而正当忐忑不安之际,如人溺水,葛洪随随便便一句话,落在裴该耳中,就如同救命稻草一般。于是忙向葛洪施礼:“先生若能救得荆妻性命,该必有厚报”顿了一顿,又补上一句:“当即释彭晓,并授官职”
葛洪点点头,迈步就往屋里进。裴该本人并没有女子生产,男子不得靠近的老旧想法后世男性妇产科医生也不在少数啊葛洪是为救人性命,故此不避嫌疑,但他这一进去,室内诸妇人却不禁同声惊呼。
gu903();裴该在门外提高声音道:“葛先生道术精湛,可听他吩咐。”他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不管怎么说,巫医确实同源所谓“药王”孙思邈,本身不也是道士么相比那些纯技术工种的稳婆来说,裴该还是更相信道士葛洪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