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寇乎云南阳大王乎抑或”注目刘隗:“云琅琊大王乎”
刘隗不禁皱眉,半晌不语。
原本建康政权理论上的控制区域,并不仅仅江南之地,还包括了荆州的江北地区,以及徐、豫。如今裴、祖既已北伐,裴该复入长安执政,等于说把徐、豫都从建康“剥”离出来,直接从属于长安朝廷了,即便荆州的江北地区,也未必安稳若再派一个第五猗过来,就没有裴该去攻他啦。
因此刘隗本能地觉得,这个“剥之无咎,失上下也”,八成是指的建康政权,因为是从建康过来的自己求问,同样从建康过来的郭璞为贞啊。建康城内,以王导为首的侨姓大族总揽政务,司马睿不过垂拱而已,这怎么看都算是“失上下也”。筮占之意,是若江东不能改变这种上下失序的状况,则裴该将会逐步侵吞其地吧
果不其然,自己此番前来,肩上的担子确实很重啊
他沉吟半晌,这才想起来问郭璞:“然于卿适才街上所言蒯彻之语,又有何示”郭璞一摊手:“筮无明断,或某看错,或非数年间事,变数正多,故不得解也。”
刘隗轻叹一声道:“也罢了。曩昔王莽克己礼贤之时,魏武初挟天子之日,何尝有篡汉之意啊待等时移势至,终非人力所能挽回。且若天要灭晋,即不亡于裴,也将亡于胡,我等凡俗,何敢窥天只能就目下情状,努力跋涉而已。”随即正色关照郭璞:“景纯,今日之事,出卿之口,入我之耳,慎勿再使第三人知道。”
郭璞说那是当然的,我没那么大嘴巴。
于是刘隗便道:“事不可延,时不可迟,我等今日便投刺往谒裴公去吧。”
裴该初入长安之时,和梁芬就时局有过一次长谈。梁芬既然已经决定与裴该合作,也便不再玩儿虚的了,坦言对于长安朝廷来说,如今有三大敌。
第一个自然是胡寇,也包括了河北的石勒当时王浚被杀之事尚未传入关内,因而在梁芬看来,羯奴并不足惧,若破平阳,即便不能如刘琨所言加以招抚,也可轻松剿灭之,裴该倒也不跟他多辩第二个是秦州的司马保,而第三个,就是建康的司马睿。
梁芬说了:“我晋之所以颓败,皆因诸王纷扰,各欲执政,甚至于觊觎神器,乃相攻伐之故也。若诛杨骏后,贾后不讽楚王,使害汝南王,又何致如此”
裴该趁机就说了:“司徒以为,此皆贾后之过么私以为,武皇帝使诸王出镇方面,使各拥强兵,是致乱之由也”
梁芬一抬右手,手掌向前,朝裴该一比划,那意思:可以了,到此为止,你不要再说下去了这个道理我不是不知道啊,但事涉武皇帝的施政,还是少说为妙。但他随即就接着裴该的话头说道:
“是故雄藩坐大,必成朝廷之患,昔孝惠、孝怀皇帝时,因胡寇之扰,不得已使南阳王指上一代的司马模坐领关中,使琅琊王总统江南,而若胡寇既定,则必夺二王兵柄,社稷始可大安。”
裴该沉吟道:“南阳王怙恶不悛,且断绝陇道,明与朝廷为敌,待我先收全雍,即可率得胜之师躬行天讨。然而琅琊王阳奉阴为,貌似忠厚,其实狡诈,尚无可加之罪,且所在悬远,暂时不宜往征”
梁芬点头说是,然而“琅琊王总督江南,有扬、荆、江、湘、交、广六州,几半天下。据闻南渡侨客与江东土著嫌隙甚深,烟尘遍地、盗匪纵横文约曾住建康,自然明知其情。今若弃胡寇、南阳不攻,以朝命发大军自司、豫而南,再沿江而下,料侨客必箪食壶浆,土著亦拱手称臣,不旋踵可下建康。若先攻胡寇、南阳,待北方大定,再伐江东,则恐其人心已定、羽翼日丰,更胜于昔日的孙吴。我晋伐吴,固然势若破竹,多因孙晧残暴,不修德政之故,否则,即武皇帝亦深戒惧,不敢遽下决断”
裴该心说那是因为司马炎太怂,明明有足够的实力、很好的形势,早十年便可灭吴,他却始终犹犹豫豫的,不敢去打你要换了司马懿父子试试或许不等孙晧上台,晋军就进了建业城了。
当然他也就腹诽而已,并未反驳梁芬,只是问:“以司徒之意,难道是要先讨伐江东不成么”
梁芬摇摇头,说:“我意江南虽然卑湿、贫瘠,终究地方广大,加之中原士人、百姓避难迁居者不下数十万,若使安稳积聚,恐将来势大难制啊。文约今既执政,则需慎重以对琅琊王,早谋良策”
第二十四章绝不归藩
关于怎么对待建康政权的问题,裴该也曾先后和梁芬、裴嶷、祖逖等人商议过,众人之言大致与梁芬相同,都认为如今咱们在北方挡着胡寇,江南无外警,大可以从容积聚,若给个四五年乃至十年的时间,等到人心大定、府库充盈,便可重修孙吴之政,到时候恐怕就很难对付啦。
裴该对此不置可否,因为他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东晋自建立之后,就始终内斗不休,故此才几乎无力北伐中原官僚各怀私心,相互倾轧固然是一方面,实力不足同样是真的,祖士稚的北伐仅仅打下河南部分地区而已,即便他不死,再想继续进攻也相当困难。但裴该却也不敢保证,历史已经被自己改变了,则建康政权将来的面貌会不会迥然不同呢
别的不说,若无胡寇外力压逼,内部的政争有可能快速分出胜负来,即便是王敦牢牢地把控住了政权,也肯定会比原本略强一些吧。
只不过,倘若自己真能顺利平定北方,进而攻灭蜀中巴氐,便又复现昔日晋、吴对峙之势,假以时日,安定的北方恢复起来,将比南方从头开发的速度要快得多,敌我间的差距必会逐渐拉开,灭南并不为难啊我才不会象司马炎那么怂哪
他担心的只是,万一自己在北方鏖战的时候,江东再来下绊子、捅刀子可怎么好别的不说,祖约还在建康,万一祖逖死后,其部众再落到那小子手中,他会更倾向于北方呢还是南方谁都说不准啊。终究这年月很重视家族、血缘,除非祖逖熬到儿子成年了再挂,否则祖约是名正言顺的接班人,就连自己也恐怕拦他不住。
故此对于建康政权,不可放任不理,必须要有所筹划才是。他和祖逖商量的,是尽量吸引侨客北归,以削弱建康的人力和物力,但这么做恐怕也会产生一定的反效果要是三心二意之人尽皆北还,留在建康的全是司马睿,或者说王导的铁粉,可以同心一意压制江东土著,说不定安稳得还要更快一些呢。
如今是一猿建屋,而九猿拆之,我把那九个捣乱的都领走了,你再看这建屋的速度
况且又势不能逼迫过急、过甚,倘若逼得司马睿或者王家铤而走险,对于自己平胡大业妨碍甚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