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根本就没有攻打县城的力量啊不管了,先放几句狠话再说,希望对方不敢轻易伤害自家兄长吧。
随即就听陈奋身旁一个相貌丑恶之人高叫道:“谁来怕汝实话告诉汝,汝兄便是被老爷一招擒下的汝若真有胆量,便开门来寻老爷决斗,若能过了老爷三招,那便放了汝兄”
陈剑才不会上甄随的当,只是破口大骂,却不肯下令开门。二人唇枪舌剑,交锋将近数十回合,甄随满口的污言秽语,听得旁边刘夜堂和裴寂都不禁瞠目结舌,对面陈剑也逐渐败下阵来。随即甄随拍胸大笑:“哈哈哈哈,老爷赢了”赢了是赢了,却也于事无补,只得转过头去对裴寂说:“下面轮到汝啦。”
裴寂心中暗骂,也只好迈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双手展开,开始高声诵念起来:“陈奋、陈剑兄弟,蹂躏乡中,罪恶滔天,故奉刺史之命,搜捕二獠。坞堡中有人打开门的,必受中赏,擒得陈剑来降的,可受上赏。若不开门,一旦大军杀入堡中,不分良莠,必定鸡犬不留”
当然啦,仅仅是口头恐吓,必然无用,关键下面还真开列了陈家兄弟的不少罪状,诸如勾结土匪、欺男霸女、殴伤人命,乃至于踹寡妇门、刨绝户坟、欺负老实人等等,不下三五十条,而且大多还都有苦主姓名、详细过程,貌似并非空穴来风。
裴该搜集各坞堡主的劣迹非止一日了。一则他到各处工地上去“采风”,假装闲聊,专爱听各种飞短流长,完了不管真假,晚间全都默写出来;二则他派裴寂、裴度等人三不五时去各坞堡索取贡物,这些奴仆都受到了良好的款待,吃喝之间,自也打听到了不少的情况。要说这些坞堡主里面,就不可能存在什么善人君子,个个作恶多端,罄竹难书,坞堡所控制的小民百姓,大多都与他们有仇。有仇虽然有仇,但摄于其势力,又要仰仗他们保护自己,故此不敢发难,但闲聊时候抱怨几句,却谁都拦挡不住。
倘若真有那能够近乎完美地控制舆论的坞堡主存在,裴该非亲自登门去延揽不可人才啊
就好比汉高祖刘邦,当初在沛县欺男霸女,无所不为,那也是恶名远播的。但唯有恶人,乱世中才有力量保证一方平安,故此乃可脱颖而出,小老百姓为了生存,先畏威,后怀德,是宁跟恶人,不从君子。
刘琨是君子,有德无威,所以才无数人依附,但呆不上几天便落跑大半。郗鉴则不同,虽以德望招募人众,但一旦归于麾下,必然严明将令,有过必惩,不讲情面,如此才能在一段时间内保障得峄山安全。
而至于裴该搜集来的各家坞堡主的罪状,是真是假,有无夸大,他就根本不管了。因此把这些罪状摆给卞壸看,卞望之连连摇头,说你这没凭没据的,怎么能够算数以此来惩处彼等,大违国法两人就此争吵起来,卞壸一怒之下,竟然挂冠而去
第四十二章漏网之鱼
裴寂就着火把的光亮,大声诵读裴该早就准备好的文书,历数陈氏兄弟的罪状。裴该特意把文辞写得非常质朴,绝不骈四俪六搞那些官样文章,就跟老百姓日常对话几无差异,相信坞堡内外,所有人全都能够听得懂。
要知道小老百姓不是卞壸那种懂得法律条文和执行流程的官吏,他们从来听风就是雨,裴寂阅读陈氏兄弟的罪状,果然引发了坞堡上又一阵骚动我早知道那哥儿俩不是好东西,但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坏
只是这还不并足以使得坞堡中人倒戈相向,因为官府的威、德尚未加之于身,远不及横行乡里的陈氏兄弟来得可怕。而且从来“贼过如梳,兵过如篦”,外面那么多气势汹汹的当兵的,还都是外乡人即便两千年后,地域矛盾也始终存在一旦冲进来,恐怕自家产业乃至性命立刻就会受到威胁啊。陈氏兄弟即便再糟糕,暂时需要自己助守坞堡,必然也还害不到自己头上不是
一直等裴寂读到:“陈氏兄弟暗通县中滑吏,修改田契,将一乡田产尽数归到陈家名下”
当裴寂读到这一句的时候,他心里还挺得意:陈家伪造田契,得到官府盖章认可,那可是由他裴寂经办的呀,他本一奴仆耳,结果罪状中却写“滑吏”滑不滑的暂且不论,竟称为“吏”,这是不是使君再次暗示,将来我等为奴者,也有机会做官呢倘若真能如此,果然正如使君所说,比起昔年在琅琊王府上为奴,要幸运得多啦,前途绝对光明
随即不用眼瞧,就耳听得坞堡上的喧哗声陡然间盛了起来。
淮泗乡中的土地,原本陈氏兄弟占有的并不算多,但他们通过建筑坞堡,组织武装,以护乡为名,要求依附的农民全都以田契为押既然接受我等的保护,你们也总得吐点儿什么东西出来吧质押田契,理由很充分,那是为防万一有人私通外敌,损害了坞堡的利益,便可将其田契没收,充为坞堡公产。
这年月“皇权不下乡”,全靠地方自治,夺契之类的事情,即便苦主证据再充分,只要按住他不让告发,自然官府不究。退一步说,苦主真跑县里去告状了,只要坞堡上下,大多数人都站在坞堡主一边,官府也会遵从“民意”、“公议”,把苦主一顿板子赶出去了事。所以只要有足够的理由,还能够服众,想要夺契本是很简单的事情质押田契的理由,正在于此。
其实非止陈氏兄弟,各坞堡主往往用这种手段来控制依附农民,然后转过头去就私改田契,进而通过贡献钱、粮,以求得到官府的背书。原本想着等周边略微太平一些了,必然会有农民想要索回田契,到时候一家一家,慢慢地掀开底牌,通过一番水磨功夫,即可把临时依附者彻底变成自家的佃户可谁成想竟被裴寂当场喝破了。
陈剑难免心慌,连声高叫道:“都是谣言,为动我坞堡中人心,汝等千万勿听狗官的挑拨”忽听身旁有人哆哆嗦嗦地问道:“果然都是谣言吗还请二郎将我家田契取出来,我也不索回,但求看一眼便可”
陈剑瞪眼道:“汝斗大的字识不得一箩筐,便将出田契来,汝又看得懂么”
对方却还不依不饶:“小人固然不识什么字,但自家祖传的契,什么模样,总还是记得的。还请二郎将出来,我只看一眼,一眼便可”
陈剑慌了,随口敷衍道:“汝等质押之契,都锁在家兄柜中,我如何取得出来”
喧嚷之声就此更盛,坞堡墙上当即乱成了一片,不管陈剑与其心腹如何弹压,都无法将人心重新稳定下来。
坞堡之外,刘夜堂凑近裴寂,低声问道:“敌气已夺,其心已乱,可以趁此机会攻打么”裴寂皱着眉头瞥他一眼:“我只管念书状,何时攻打坞堡,乃从事之事,何必来问小人”刘夜堂点点头,正待下令,裴寂却突然间伸手一扯他的衣袖:“且慢,书状末尾尚有几句话”
他也奇怪啊,田契问题绝对是一样动摇敌方人心的大杀器,所以附在最末,乃是情理之事,可是为啥下面还有两列小字咧满心疑惑地便又大声诵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