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胡马 分节阅读 39(1 / 2)

勒胡马 赤军 2348 字 2023-09-27

d难,则钜鹿一门唯汝一人耳,岂可不善加珍重”

裴氏说“钜鹿一门”,乃是指的世袭钜鹿郡公爵位的河东闻喜裴氏嫡支。这个爵位最初由裴该的祖父裴秀受领于西晋开国之际,列第一品;裴秀长子裴浚先袭爵,然其早卒,于是就把爵位传给了兄弟裴頠;裴浚只有一子裴憬,因是庶出,且无德行,别封高阳亭侯裴頠本打算让侄子袭爵的,或者把自己因功所得的武昌侯爵位转给他,但是晋惠帝没答应。也就是说哪怕裴嵩、裴该全都挂了,从别支过继一人来袭爵,这爵位都不大可能回落到裴憬头上去。

因此裴氏才说“钜鹿一门唯汝一人”,压根儿就没把不知道窝在哪个角落里的裴憬当人看

望着裴氏关切的神情,裴该貌似深受感动,匆忙把身子朝前一俯,磕下头去,哽咽着说:“都是侄儿不孝,使得姑母担忧姑母且放宽心,剑在侄儿手中,即便作自刭之态,也比握在他人手中要安全姑母且宽恕侄儿这一遭,若有下次轻忽性命,再重重责罚不迟”他本来和裴氏坐得就比较近,如此一伏,右手就自然而然与裴氏的左手碰到了一起

姑侄二人哭哭笑笑,又互相宽慰对方,好半天裴该才始拭净眼泪,告辞出去。裴氏假意倚靠在窗边,查看天色,悄悄地展开了紧握的左手。手心里只有一张皱巴巴的小纸片,上面写着几乎如同苍蝇一般大的几个词汇。

按照这年月的习惯从右向左竖读,第一个词是“处子”;“处子”下面分作两列,右为“非今”,左为“鸟落”;与“处子”齐平的下一列,上面是“唇相济”,下面是“不相值”。

这又是什么意思了

既然裴该假装伏地谢罪,特意把这张纸条交到自己手上,那这几个词中必有隐意。是何隐意呢两字词、三字词,不大可能指示典故,或者是什么先贤言论的节选,很有可能是字谜

想到这里,裴氏不禁眼前一亮,豁然开朗。但随即她的神色却又黯淡了下去文约如此行事,这般传递消息,他的真实用意究竟是什么呢

第四十九章今夕何夕

临近黄昏的时候,张宾遣人来通报裴该,说城里的事儿算是都完啦,苟纯和他那些帮凶皆已授首,曲彬的尸体也在一间空屋里被找到了,据说还口眼不闭此外,蘷安、刁膺闭城大搜,逮捕了很多原本苟晞军内的中坚分子,打算粗加审问后,不是特别有用的,就一并砍头或者活埋算了。

裴该闻言,心情却并不能转好又不知多少人头要落地了,虽然这些人并非无辜当此乱世,人相杀伐,真的和禽兽有什么差别么他送走了来人,黯然返回寝室,默坐了半晌,终于还是轻轻一拍几案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也不是悲天悯人的时候,还是先搞定自己的问题再说吧。

望望窗外,红日西沉,有半间屋子都已然笼罩在了黑暗当中。低头瞧瞧案上,青铜灯盏里才刚添满了油,灯芯也还够用。于是裴该先从袖子里抽出一根早就准备好的麻绳来,大致在灯油中浸润一下,然后把两头各自捆在一卷竹简上,随即立起两卷竹简,放置在几案左右麻绳绷直,大概有两尺来长。

最后他取过几片木牍和散简来,以及那些写满了字没用的纸张摆在案上,正好在两卷立简中间,并且小心地倾倒上去一半的灯油

裴该手执油灯,站起身来,推开屋门,高声呼唤道:“裴仁,火来”他自己就堵在门口,只伸出手里的油灯去,相信无论谁也不可能越过他,瞧清楚已然相当昏暗的屋内情形尤其是几案附近。不远处裴仁答应一声,过不多久,就从灶下取了一段仍在燃烧的木柴过来,用手笼着,点燃了裴该手中的油灯。

裴该转身进屋,反手阖上屋门。他房间里几乎堆满了各种竹简和木牍,只空了很小一块地方用以待客,以及晚间睡眠,平常也三令五申,若不得吩咐,谁都不准擅自入内我正整理书籍呢,弄乱了算谁的啊

当下他长长地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端着油灯,摆在几案正中,然后拔出头上的簪子,轻轻一挑灯芯,调整了一下灯焰的高度距离绷紧的麻绳仅仅毫厘之隔,相信随便爆一个灯花就能够舔上。

一切安排妥当,裴该这才离开寝室,登上鞋,装模作样地说要出门去拜客,命裴熊牵马过来。裴熊准备鞍韂的时候,裴该再次打量这个小院比在许昌的住处略小一些,原本的主人貌似也并非贵家,天色渐暗,景物模糊心说若放在后世,这就是晚饭点儿啊,好在此世习惯一日二餐,否则在没有事先约定的前提下,这个时间去拜客未免有蹭饭的嫌疑

等他跨上马,步出院门的时候,就见外面整条街上都站满了蘷安留下来的卫兵。有名小将见到裴该,赶紧上前来行礼,请问道:“裴先生哪里去”裴该随口应答:“我恐蘷将军等有枉杀事,欲往相劝”话音才落,就听院中响起老仆嘶哑的喊叫声:“不好啦,起火啦”

张宾听说裴该家中着火之后,便即匆匆前往探视其实要搁往常他未必会亲自出马,除非有消息传来说裴该被烧了个半死但不久前裴该才刚救过自己的性命,那怎么能不赶紧过去打个招呼,慰问一下呢

等他到地方的时候,大火已被扑灭,而且发现支雄先来了支雄最近常被支屈六扯着,晚间一起去听裴该讲古,这几日支屈六不在,他正琢磨着我一个人是去还是不去呢突然听说裴家失火,便即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张宾与支雄见礼,问他情况如何。支雄脸上的表情很是怪异,既有迷惑,也有轻蔑,他说:“我是不知,那些木头、竹片,有什么好了。虽然裴先生常说,他讲的那些古事就都在竹木上记着,但我觉得口述、言传难道还不够么何必多此一举”

张宾一皱眉头:“支将军这是何意啊”我问你失火和救火的情况怎样,你怎么跟我说起文章的作用来了

支雄撇嘴道:“我来时火便熄了,据说是裴先生出门前忘记灭却灯火,不知怎么的引燃了他屋中那些竹木堆那么多竹木在房里,我早说过太不安全。好在门外守备的兵士不少,相助汲水,很快便扑灭了火头,但裴先生却”

裴该那会儿才刚骑马出门,突然听人喊说失火了,回头一瞧,竟然惊得直接就从马背上倒跌下来。然后他也不整巾帻,也不掸衣裳,把脖子一梗,直接就蹿进门往火堆里冲,说是去救他那些典籍图书。幸好裴熊力气大,把他死死扯将出来,但脸上已然被熏黑了好几道,巾帻、头发都差点儿被燎着。

等到火灭之后,裴该不顾烟尘、积水,直接冲进火场,一摞摞地往外抱那些竹简、木牍,抱出些完整的来就笑,抱出些残缺的来便哭,所有人都当他是发疯了。就连裴氏也不顾抛头露面,在侍女芸儿的搀扶下,到院中来探看裴该的情况,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姑侄二人竟然争吵了起来

支雄说我不耐烦听他们吵架,一见裴先生性命无忧,也就退出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