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衍璋半阖下眼皮,盯着自己的手指尖,沉默几秒钟后继续说:直到我听到,从我们村里出来打工的人告诉我,我父母为了给孟俊豪,就是我弟弟,修房子娶媳妇儿,要把我妹妹嫁给村里一个坐过牢的混混。
那混混家里有钱,彩礼给的多,我父母就答应了,我知道这件事后赶了回去,还差两天办婚宴,我以为还来得及,拉着我妹妹要带她走,当时也不是冲动,我都想好了,就算多打几份工也会养她的,总归不会饿着她。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
段江秋看他的神情,隐隐猜到结果,她不愿意和你走?
嗯。孟衍璋苦笑着扯了扯嘴角,她当时怀孕了,觉得事已成定局,走也无济于事,她也没出过X市,对外面一切陌生的事物感到害怕,我让她把孩子打了,我送她去念书,我会养她,总比嫁给一个人渣赔上一辈子要好。
她没说话,一个劲儿的摇头。讲到这里,孟衍璋的眼神被一层阴霾笼罩上,我们村里有人跑去告诉我父母,我拉着我妹妹往村口走。他们两口子带着那个后来成了我妹夫的混混,把我围着打了一顿。
我到现在都记得,孟晴晴站在旁边,害怕的看着这一切,连叫他们住手的勇气都没有,那一刻我才真正的认清,可怜之人的可恨之处。
段江秋心疼极了,他半跪起身子,将孟衍璋的脑袋抱住,像是哄小孩儿似的摸摸他的头,又在他的头顶亲了亲,哥哥抱抱。
孟衍璋被他逗笑,阴郁的心情扫荡一空,又占我便宜,就比我先出生三个月。
就是三天也比你大,他们不疼你,哥哥疼你。段江秋捧着他的脸,在他的唇上吧唧一口。
孟衍璋搂着他精瘦的腰,在他的怀里蹭了蹭,终于找到一个停泊的港湾。
上次《春雷》杀青后我不是回过一趟老家吗。孟衍璋说。
嗯。段江秋揉着他的短发应了一声。
我问过她,愿不愿意和我走。孟衍璋到底对孟晴晴还是心软,他不愿意她一个原本有能力考大学,过更好生活的女孩子,烂在那种地方。
这一世,孟晴晴没有怀孕,也不用担心她走了后,家里人会被混混一家找麻烦,可她还是选择了留下,她懦弱又自卑,保持安稳才是她的生存之道,哪怕会让她活得很痛苦。
宝贝儿,你可真善良。段江秋心想如果是他,他才不会管孟晴晴死活,还有孟家人,他肯定会去踩上一脚。
孟衍璋笑了笑,没接话。
不过,你是不是要和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穷困潦倒?段江秋按住他的肩膀,和他对视,道:还有,你的父母担心你牵连他们,肯定不会是因为你挣不到钱,也就是说,你在外面得罪了人,或者欠了高利贷。按照你的性格,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你不会借高利贷,而且,如果你真的借了高利贷,我应该看不到你拿影帝。
综上所述,你得罪谁了?
孟衍璋刻意没有说他被封杀的事情,含糊带过,可段江秋实在是太敏锐,根本瞒不住。
不知道。孟衍璋摇头,他抓住段江秋的手腕,迎上他的目光,说:上一世有人对我的车动了手脚。
我知道,咱们俩可是一起出的事情。段江秋忽然回味过来,咱们这算不算,共赴黄泉?想想还挺浪漫,大概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这么晦气的事情,和浪漫有什么关系。孟衍璋可不想用命玩浪漫,命都没了,浪漫有什么用。
浪漫是留给活人玩的。
那辆车是我租的,我开过去的时候没有任何问题,应该是有人在停车场对我租的车动过手脚。孟衍璋将自己推断的信息告诉段江秋。
你的意思是,有人对你下手,我只是顺带?段江秋虽然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不过他还是觉得太低,明显他的目标更大,想弄死他的人更多。
说实话,孟衍璋当时只是个无名小卒,有谁会费尽心思取他的性命。
孟衍璋目光深沉的点下头,嗯。
他补充道:我们重逢那次之后,我便被封杀,我一直以为是你的意思
我脑子出问题也不会对你做这种事!段江秋差点从床上弹起来,难怪孟衍璋一直对他不冷不热,他现在越想越觉得,孟衍璋能够喜欢上他简直是个奇迹。
孟衍璋按住他的肩膀,冷静,我已经知道不是你做的了,但那时候你前脚刚对我说过那种话,后脚我就被封杀,实在是太巧了,而且我也没有别的人可以怀疑。
的确太巧了段江秋自己品了品,如果是他,他也会这么认为。
想想上一世,自己在杀青宴的露台上主动搭讪,孟衍璋也是脾气好,居然理会他了,还和他一起去兜风。
你该不会早就喜欢上我了吧?段江秋有理由怀疑孟衍璋,在孟衍璋的意识里,自己是让他坠入深渊的罪魁祸首,除了喜欢他,没有别的理由会让孟衍璋好声好气和他说话。
闻言,孟衍璋怔忡几秒,他的脑中记忆翻飞,奇妙的是,他居然清晰的记得,段江秋在大学时代的模样,他自信从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那是孟衍璋可望不可即,是他羡慕又渴望成为,却也永远成为不了的存在。
是他从不敢奢求,只能抬头仰望,远远注视的人。
或许段江秋说的不错,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段江秋早已成为他眼中那个最特别的人。
或许吧,谁知道呢孟衍璋轻轻的笑了笑。
等到再晚点,雨势减小,只有一些毛毛雨在飘,孟衍璋让段江秋留着袁姐家里,他上山去和徐导他们报平安,毕竟他这次跑出来的太过匆忙,他怕这会儿雨势减小,徐导他们一众人会下山来找他,他们没有他熟识山路,要是摔到哪里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和你一起去。段江秋好不容易将这人的思想工作做通,可不想放他一个人回去,万一路上又开始胡思乱想,转头和他说还是算了,他上哪儿说理去。
路上湿滑,又都是泥泞,夜里山路不安全,你走不惯。孟衍璋这话说得婉转,没直白的告诉他,你没走惯山路容易出事,就是个累赘。
段江秋倒是听出点弦外之音,仔细一想也是,孟衍璋自己可能走半个小时,带上他说不定两个小时也不一定能安全走到。
他沉吟片刻,理智战胜感性,好,你自己注意安全。
段江秋撑着伞和孟衍璋一起走到山脚下,才依依不舍的挥别,孟衍璋。
嗯?孟衍璋闻声扭过头去,蓦地感到怀里一阵结实的冲击,段江秋重重的抱住他。
你不准反悔。
听见这话,孟衍璋倏地明白过来,原来没有安全感,会感到害怕的不是他一个人,段江秋这样洒脱一个人也会患得患失。
他回抱住段江秋,在漆黑的夜里,低头去寻找他的唇,你不反悔我就不反悔。
段江秋收紧手,追问他,要是我反悔了,你是不是就会毫不留情的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