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瑟瑟发抖的燕导和严阵以待的道长都不一样,考古团队一脸压抑不住的兴奋。
这可是活的历史啊,就算不能把这里的风土人情拍下来当考古材料公开,但这可以验证我们的猜想,给我们的真实考古提供方向领队的孟教授喋喋不休地说起来,两眼冒光。
虚弱的燕导嘴唇颤抖,十分想扑上去猛烈摇晃他,并且吼他一句:搞学术分分时间和场合,能不能稍微对闹鬼这种事有点敬意,哪怕装得害怕点啊!
从视觉效果来看,这个回溯出来的边塞城镇,是个相当繁华热闹的好地方。
并非它有多么奢华富贵,街道上的房屋甚至都不高,有着风沙苦寒之地特有的厚墙小窗,连成一片,满城都是土黄土黄的颜色,但街头处处挂满了各族风情汇集的装饰,往来的商客服装五花八门,不少都带着西域的浓厚口音,和中原商队的胖老板讨价还价,彼此假装不懂语言,自动忽略对方降价的要求,却能在彼此讲脏话的时候精准地骂回去。
训练有素的士兵从街边走过,目不斜视,菜贩子就在他们脚边整理被风沙吹得蔫巴巴的菜叶子,浑然不怕这些威武的军士。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军服披风,盔甲的缝隙里都擦得亮晶晶,一点都看不出来居然是在这风沙漫天的塞外戍边,还以为是京畿富庶地的禁军呢。
道长们拉着狂热的考古学者闪避行人,回溯的城镇依然是虚影,但道长们并不敢放任这些古人的投影随意穿过活人的身体,两个无常到是不在意,不过根据做鬼的礼仪,随便穿人身体很不礼貌,他们两个也下意识地闪开。
热闹的集市忽然响起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考古学者们好奇地伸长脖子,唯有谢祁连的脸色忽然一变。
那马背上的军士行色匆匆,甚至一进城就大吼:让开,让开将军何在?
路边的将士指了方向,便听到那策马而来的士兵发出嘶声呼喊:将军陛下驾崩将军!陛下驾崩
一行人真的感觉像在看全息电影,剧情似乎一下子进行到了一个关键点上,但秦峰明显感觉到谢祁连周身气压骤降。
很快,谢祁连微微怔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秦峰正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谢祁连觉得秦峰已经明白了。
所以他慢慢抬手,也抓住了秦峰的手腕。
秦峰低声说:要不,让江慎来吧。
没事。谢祁连闭了闭眼,你又关心则乱。
可秦峰抿了抿嘴唇,谢祁连抬手制止了他。
我知道你怕什么。我保证,我并不会难受。恰恰相反谢祁连笑起来,嘴角带上了一丝骄矜的笑意,我觉得你要是看完我怎么死的,你会疯狂崇拜我的。
秦峰长臂一伸,直接抱住谢祁连的腰:不用看,我已经疯狂了,最近甚至打算报个补习班学学怎么吹彩虹屁呢。
谢祁连切了一声,正色道:我忧虑的是我们怕是一语成谶,现在这阵仗,明显不是巧合,已经看得出是在针对我了,九成可能还那个鬼修在背后做手脚,我只是不知道她能做到什么程度,这里凡人太多,即将发生的是一场大战,如果前缘镜继续被不知道什么手段激发威力,再来一次回溯,可能我们头顶就要落下真正的箭雨了。
我会不计代价保护凡人,这你绝对可以放心,但你真的确定,这一回的算计并不是诛心?秦峰抬手按住谢祁连的心口,你真的已经半点芥蒂都不会有?
你当我几千年是混日子,白过了?谢祁连一双眼睛清澈透亮,虽然漆黑,却闪着清明的光,他笑着按上秦峰的手背,况且,我就算真有不舒服了的话,不是还有你吗,我保证,这回一定一头扎进你怀里抱头就哭。
秦峰眨眨眼,还挺期待的:好啊,到时候你可以用我的衬衣擦眼泪。
咳咳
旁若无人的无常们转过头,看见一行人望天、抠鼻子、假装看货物,干什么的都有,燕导都不抖了,不过脸上红了一点,捂着嘴嘀咕什么狗粮。
秦峰平静地说:不要四处乱走,我们现在要去追查前缘镜。
黑白无常遇事就躲,地府颜面还要不要?所以自然是迎难而上,把法器挖出来!
考古团队的孟领队忽然说道:我有思路了!刚刚我听了一下,这个城里守城的将军是一位治军严明的长官,民间有不少人甚至称之为战神,据说敌兵完全不敢来犯,我留神听了一下,这位将军姓谢,刚好我们在遗迹周边发现的墓,主墓葬的将军也姓谢!
秦峰瞬间回头,看到谢祁连极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以唇形说道:不是我。
不过他显然有吊着秦峰的意思,就是不详细讲,秦峰惆怅地看着被回溯出来的城市,有种追连载电视剧的感觉,看不过瘾啊。
孟领队继续说:我多少也接触过一点玄学,既然这有一个有能明确墓主人身份的墓葬,然后出现的鬼城好吧你别抖了燕导,不是鬼城,是个什么东西的城,这个城的历史时间点正好是这位谢将军在世的时候,那不就说明两者有联系?
秋道长认真想了想,也说:这话在理,或许前缘镜正是这位谢将军随葬之物,又或者是在他墓葬附近,感应到他残留的意志,才能发挥作用?
两个道长看向秦峰和谢祁连:不知两位觉得,我们应该去看一眼将军墓吗?
秦峰没说话,谢祁连点头:嗯,看一眼吧。
考古团队已经在地图上标记过了墓葬位置,他们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街景,动身前往这处墓地。
这是一个群葬墓。孟领队在路上解释,这种群葬很罕见,与殉葬陪葬都不一样,这个墓按照行军队列的阵型埋葬,一看就知道是军队的群葬,而且殓骨的应该是民众。
秦峰果然好奇:怎么判断的?
如果是战争中就地掩埋,不可能修缮墓穴、记录生平、还有棺椁和随葬品,但如果是朝廷按品级埋葬,又不可能这么简陋,随葬品全是一些当时民间所能拿出的最高规格的器物,完全不匹配这个将军的级别。
孟领队说完,很快,他们就看到了挖掘到一半的墓葬。
到了!
墓的确简陋,基本就是挖个大坑,埋着一堆整整齐齐的同款棺材而已,甚至棺材都破破烂烂了,一看木头就不行,能保存下来全靠这边风沙大气候干,要是和那个文物同志埋在类似的环境,大概早都烂成泥巴了。
墓主生平在这儿!忠勇大将军,宛州谢家,谢尧。
他一念完,所有人都愣了。
秦峰是愣得最厉害那个,两个修行的道长更是眼神飘忽,秋道长犹豫半晌,问:哪个尧?
唯独谢祁连平静淡定,曼声道:尧舜苍生的尧。
考古团队沉默了三秒,瞬间爆炸出一声激动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