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温和地看向秦峰,微笑:现在,不是有你们了吗?
秦峰觉得脸上一热,握刀手都抖了一下,却有点舍不得移开视线。
各地城隍多半生前便是本地有威望人,做过让乡里惦记善举,死后才受人间香火,成为城隍,这种司阴城隍与地府鬼仙还有些区别,他们是由信众推上神位,力量来源是人间信仰。因此,在大部分民间城隍几十年也不再接一个冤案后,他们也就没有必要再留守,可以算是圆满完成工作,领个退休证明,就能轻轻松松转世投胎享受来世富贵去了。
几十年前我送走了最后一批县城隍。谢祁连轻轻摇头,若谁眷恋故土,不想投胎,倒也是可以,但你留在这儿,你眷恋是什么你心里清楚,你看一眼脚下土地,你站那块地方,可还有一丝正气?
胖老头没有说话,谢祁连声音一分一分冷下去:贪恋权势富贵,民间不再供奉,便假冒了我去骗供奉,你已堕入魔道。
正神不上活人身,这前城隍使邪术操控神婆时候,他就再没有做正神资格了。
晚节不保。秦峰拄着刀,冲着谢祁连调侃,也有可能是演技好,从前本地民众对他供奉,别也是骗来吧?小贺总那个天天做慈善爹不就是个经典案例。
你居然拿那种凡人和我比!堕落城隍忽然像被踩了尾巴一样窜起来,我在世时候,修沟渠、治水患,帮这十里八乡建新型水车,养活不知道多少庄稼人,我这片地上,还出过一个金科状元,这才过了多久,凭什么他们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他说得实在是底气太足,一时间连秦峰都没来得及插上一句,就听这位前城隍振振有词:我只是还想继续照看这片地方,即便我有些方式方法落后了,你也不好上来就砍我吧?
陌刀嗡地震动了一下,吓得老头缩了缩脖子。
有些落后?秦峰冷笑,扯着他领子把他丢在棺材上,撞得他脑袋咚地一声闷响,我问问你,一个活人姑娘如果给钉在这个棺材里,你乐观估计她能活几个小时?
那口厚重棺材,不装人都得八个壮年小伙子一起抬才能走稳当,棺材盖一盖上,里面一丝光都不透,如果碰上个胆子不够大,在空气耗尽之前,那令人绝望黑兴许都能生生把人吓死在里面。
如果秦峰没有来,今晚这里躺着就会是个妙龄少女。
而在此之前,信息闭塞时候,这位假无常还不一定做过什么样事儿。
谢祁连缓缓说道:离开人间信仰,你会慢慢失去法力,变得与普通鬼魂毫无差别,你想要,只是当年香火鼎盛时能让你作威作福力量罢了。
无常职权天地授予,你又不在乎信众。堕落城隍忽然说,谢祁连,你不在乎人间供不供奉你,可偏偏现在人都知道你,谁不知道无常勾魂传说?连他妈凡人拍个电视剧、玩个手游都有你我呢,还有几个人知道我这样兢兢业业城隍?
兢兢业业骗人?秦峰刀一横,语气森冷,少说废话,起来,回地府受审。
前城隍默不作声地爬起来,手拢在官服袖子里,低头不说话。
秦峰摸出一副金色手铐:伸手。
前城隍眼神动了动,袖子里一道灰雾一闪而过。
秦峰:你在做什
话音未落,一个不高影子扑了过来,秦峰一回头,一道极快烟,落地化作一个穿睡衣姑娘扑上来,抓了他脸一把。
不远处田间,许多女孩身影出现,她们面无表情,脚尖点地,穿着五花八门不同款睡衣,向这边疯跑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秦峰惊呼一声,收回陌刀,防止刀刃碰到扑过来抱他女孩。
城隍是镇守阳间司阴鬼仙,他勾魂铃可以在夜半时召唤生魂,到城隍庙升堂受审。谢祁连同样语气森然,职权不同,你我对生魂影响力没有城隍大,他现在不管不顾,若是硬破他法术,会伤这些女孩魂。
谢大人,术业有专攻。老头笑了,当晚与我摇铃对峙是您吧?您当时还不如直接用无常鬼力让她们回魂,可惜,当夜我在她们神魂里全都上了城隍印,她们又走熟了这条路我还能有法力驱动城隍印,多谢您白无常名声啊!
女孩们前赴后继从村子里冲过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纷纷上前把他护在了身后,老头子挂着半脸稀疏胡子,眼睛里闪烁着小小红色光点,似乎挑衅一样,正大光明转身就跑,秦峰与谢祁连被扑面而来姑娘们淹没,要想追他,势必要踩过这些女孩。
我不擅长斗法。秦峰低声回答。
巧了,其实我也不擅长。谢祁连慢慢露出笑脸,我法术确实比你稍好,但麻烦。
秦峰忽然收回了陌刀,转身一把抱住一个扑过来女孩,不管她手登脚刨,把她夹在自己胳膊底下,转身又去抓下一个。幸好女生里个子最高那位也才一米七,一八六秦峰像一座山,往前面一戳,很快搂了一团女孩,陌刀融成金光,变成一条长锁链,秦峰拽着这一坨女孩,继续去缠下一个。
没有一个女孩手能伸到谢祁连身上,白衣无常提着那根银白长棍,缓缓向前方走去。
他走得很慢似,但白雾飘摇,眨眼间他已经迈过几百米,出现在胖墩墩城隍老头背后。
谢祁连声音柔和悦耳:你最好站住。
一股深入灵魂寒意抓住了逃跑前城隍,老头低吼一声,两旁农田里,植物忽然窜起几米高,被唤醒草木之灵长出猩红眼珠但老头惊讶地发现,没有一片叶子敢靠近谢祁连。
叮铃白无常身上锁链轻轻摇晃了一下。
寒冷从弥漫一片雾气,变成刺骨一线,老头腿徒劳地摆动了两下,意识到他已经停在了原地,甚至,已经飘在了空中。
谢祁连平稳地握着那根银色长棍,但棍子另一端却不再是原本样子。
那根棍子顶端悄然多出一枚半透明枪尖,边缘如同打磨过冰棱,中央带着一点细细血红色痕迹,冰冷枪尖穿透胖胖老头,谢祁连依然单手持枪,缓慢地将他挑到了空中。
你听不到我让你站住吗?谢祁连微微笑起来,老头挂在枪尖上,艰难地转过脖子,看到那双漆黑眼里倒映着血色翻滚无间地狱。
冰冷感觉撕裂灵魂,老头觉得,他正在被冻成一块冰,然后这块冰正在从中心一点一点裂开。
他是老城隍了,他比后来阴差知道东西还多呢,在更早年代,地府里称呼白无常为白将军,阎罗和府君都对他恭敬有加,驻守北阴酆都罗浮山下阴兵尽数归他调遣。
他领着那些阴兵,连饿鬼道都敢掀。
前任城隍朱某,你滥用城隍之力,欺压凡人,扰乱阴阳,趁地府阴阳司职不全之际,以邪术隐匿人间上百年,你玷污着你脚下这片本该由你护佑土地。谢祁连冰冷地说,其罪当诛,地府名册内,你姓名将会和你曾经功德一起抹去。你恼恨人间忘了你,那我就叫这片天地间,再没有半个字与你有关。
接引善魂白无常总是看起来很温和。他很久不曾动用真正武器,但不代表他生疏了
素白银色长棍,唯有遇见真正邪祟,才会变为利器。
第36章飞机
阴寒的鬼力从中心扩大,堕落城隍身上的裂痕一道道增加,他周身翻滚着入魔后的魔气,却连谢祁连的衣摆都碰不着。
他在枪尖上挣扎,咆哮,又哀求哭泣,尝试着说说同侪情谊,谢祁连却连眼神都吝啬一个。他的眼睛透过城隍,看到的是他戕害过的无辜灵魂,堕落的城隍依然懂得如何使用过去的神力,城隍印有权招收地方编制的阴兵,因此张家村的先祖有不少成为他驱策的邪兵,只不过是阴兵会天然畏惧曾经掌帅印的谢祁连,城隍不敢召他们出来罢了。
乞求原谅?入魔之前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