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雷浮潮重新抛出了最初的问题,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让你想到了什么?
这就是目前萧凭惟一一个还瞒着他的秘密了。
萧凭深吸了一口气,紧紧咬上一会牙,一时什么也没答上来。
不想说?行,起码给我一个理由。雷浮潮今天是下定决心一问到底了。
经历过前面的数问数答,得知了某些事情后,光是快速瞥一眼雷浮潮比五年前消瘦的身形,萧凭都觉得心底刺痛。
诚然始终担心万一最后那通怪电话查无异常、雷浮潮没准要误会他在花样为自己开脱,但萧凭眼一闭心一横,还是讲出来了。
让我想到了我接到过的一通电话。萧凭紧盯住雷浮潮的眼睛,分辨着他眼神里的情绪,缓缓认命地说,在我挂断你的电话两分钟后,有一个陌生号码也给我打了电话,具体内容我同样不记得了。
随后萧凭马上补充:我去过电话局,但当年电话卡不需要绑定身份证,没查出来那是谁的号码。它也不一定有猫腻,可能真的是我做错了,我那时候的自制力不能打包票。
急急忙忙补丁了一大串后,他看到雷浮潮微微一怔,接着原本冷淡阴沉的表情忽然变得柔和了。
这一变化非常迅疾明显,迅疾明显得好像倾盆大雨在一秒钟间戛然而收,温柔而不酷烈的太阳旋即就飘出了云层,全部的乌云一下子褪色转为了漫天白云似的。
啊?
萧凭呆了一下。
这么多天了,打从发现这通电话时起,他一直认为一旦他谈及这通电话,雷浮潮多半会直接提出上述他打了补丁的问题,问他:它真的和你对我的置之不管有关系吗?你敢保证吗?
他不敢,他做梦都害怕他那样保证了,最后水落石出,真相却就只是他犯了错。万一如此,雷浮潮会相当失望,会不得不在以为他其实有苦衷的情况下推翻这条苦衷,被迫再接受再意识到一次他对自己的忽略。
况且那件事的前前后后,雷浮潮损失太大了,萧凭自认角色对调,他恐怕承受不了峰回路转后再度失望的打击。他没有绝对不是自己犯错的把握,也没有雷浮潮不会因此崩溃,彻底推开他的把握。
为此他都快担心出病来
了。
眼下雷浮潮的态度却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一丁点迟疑也没有,一丁点纠结也没有,乍一得知另一种可能,竟然就马上认准事情绝对是那样了,连他自己都没有这么相信自己。
萧凭还是拧起眉关,又试探了一句:那通电话和你的电话只间隔两分钟,八成是偶然。
哪有这么巧?雷浮潮低下头点了根烟抽,一吐字牙齿间白雾流泻他把话说得很用力,如果有人在电话里大肆恶意刺激你,你就有可能抓起酒杯了。否则不可能。
萧凭简直急笑了:你怎么确定不可能?
雷浮潮话头一停,从头到脚地将他扫了一眼。
看你这么后悔,就确定不可能了。雷浮潮解释。
于是萧凭也话头一停。
雷浮潮话音未落,他就已经眼皮发烫,舌根发颤了,仰起头看了半天蓝天,才勉勉强强将胸口狂撞的情绪忍回去。
借助了一通电话的契机,事情至此,算是悉数说开了。
两个人各自心头一轻,继而谁也没有好受半分,反而一齐更难受了。
那五年你怎么过来的?有人陪着你吗?怎么也不再给我打一通电话?
在医院是谁照顾的你?为什么不来一通电话骂我一顿?是不是当时那部戏的违约金耽误你治病了?
两人同时发问,问题在半空中哗啦啦撞到一起,撞出了半分钟的沉默。
雷浮潮不乐意再提自己当时的落魄处境,含糊地嗯了几声,随手摘下了嘴唇间只抽到一半的香烟,刚想抬手去抱一抱萧凭,就被对方抢先一把抱住了。
抱得还挺紧,几乎像是把自己用胶水黏到他身上了。
雷浮潮恍了恍神,开始觉得好笑了。
这算什么破事。
而且萧凭居然能问出为什么不为了骂我联系我这样的话来,也不知道究竟是委屈成了什么样。
心一软,他也顾不上再数落萧凭两句这也不是有话不说的理由了,耐心地由着萧凭把脑袋放在他肩膀上乱蹭了一会,反手轻拍萧凭的后背。
过上半天,萧凭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他。
回去我把那个号码拿给你看。萧凭竖起两根手指保证。
他今晚吃杀青饭,雷浮潮自然就判断成他是把记号码的本子留在S市的家里了,倒也没心急,只点了点头。
我好难过,我好悲痛,然后雷浮潮挥去严肃,很不乐意地背起手来了,距离我挨打已经过去五年了,你居然都不知道我是为什么挨打的?
萧凭哑口无言:
本来从听到他说那句话的一秒起,萧凭就一直心疼到现在,被他这句话一闹,登时感想冻结了。
毕竟他必须得开始用全部的注意力思考怎么哄雷浮潮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雷浮潮把手揣进风衣的口袋里,开始率先往回走,途中放慢了步伐好几次,萧凭坚持要蔫巴巴地落后他几步,走在他身后慢慢抽从他手上夺过来的那半支余烟。
雷浮潮也就不特地缓速了。
一直到走回小餐厅的门前时,萧凭还是没思考出完完整整的哄人计划,但眼睛朝走在前头雷浮潮的背影瞄了又瞄,终于忍不住两步追上去,又用力抱了他一下。
很快就放开了。
不然好像撒娇一样。
他动作一出,雷浮潮就停下脚步来了,等他放开了手,就转过身来看他。
我很后悔。雷浮潮忽然没头没尾地说。
后悔什么?萧凭按捺下再点一支烟的欲望,专心地看着他问。
我当时太难熬了,没想到还有这种可能。雷浮潮从怀里掏了一块水果硬糖递给他,假如我想得到,我大概宁可冒瘫痪的风险,先回去找一找你。
他这句话说得太直白了,可能比我爱你还要直白一点,萧凭不禁低头看了看手心里接到的糖,荔枝味的。
那我会哭的。萧凭撕开包装含了糖,口吻半开玩笑地回答他。
雷浮潮斜眼觑了觑他,心头一点火气也没有了,不过教训还是要教训的。
当年的事固然是一场误会,两个人谁也没察觉到对方的处境,今天电话号码的这件事,可就纯粹是萧凭有了线索不肯说了。
不管萧凭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在隐瞒,感情是双方的事,一个人想当然、做决定是绝对行不通的。
检讨一下。雷浮潮假装生气地说。
萧凭完全看出来他是假装的了。
萧凭选择配合地低头作检讨状。
果不其然,他才委委屈屈地把头低下去,就听见雷浮潮轻声失笑了,自己也不禁跟着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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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雷浮潮和萧凭出去谈话的十来分钟里,陈健谈早就一个人把自己的那份饭菜给吃完了。
因此他们俩一回来,即使他无心特地观察,在干坐着陪他们接着吃饭的过程中,也不得不无意中注意到了一些情况。
gu903();不清楚因为什么,雷浮潮又不肯跟萧凭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