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媱递给他筷子,他坐到杌子上,先吃了口肉,解解寒,“我才去平昌侯府转悠,他们府里的三姑娘从宫里带了消息回来,淑妃娘娘挨了圣人一顿骂。”
平昌侯府的三姑娘是七公主的伴读,七公主的生母是锦嫔,淑妃与她能说上两句话,不然这消息还不定能传出宫。
傅氏轻摇头,“不疼不痒罢了。”
是不疼不痒,可见淑妃得宠程度,王家这档子事,没动摇她半分,王家还沾了她的光,王承修做出这等恶事,圣人都没想伤他性命。
顾淮山道,“这羊肉烤得不错,让他们拿些给明渊和瑾瑜他们吃。”
余晚媱脸色有些冷,倒没说不让。
傅氏招来两个丫鬟端起来两盘羊肉准备走。
顾淮山道,“静水居那头进了两个半大孩子,好像是瑾瑜带来的,戏唱的还挺好听,回头腊八节到了,让他们到台上唱两句。”
傅氏笑,“他有心了。”
正说着,进来个婆子,“国公爷、老夫人,去江南的人回来了,没接到余老爷和余少爷,听当地人说,二位爷就没回去过。”
余晚媱拿小刀的手一颤,登时红着眼冲那端羊肉的丫鬟道,“羊肉拿回来!”
丫鬟便旋身放回羊肉。
花厅里才还有说有笑,一瞬间冷下来,傅氏偏过头再看余晚媱,她已慌乱起来,想往外走。
傅氏拉住她,“你往哪儿去,这会子也找不着人,不然我多派些人去打听打听,总有消息。”
余晚媱瞪大眼望着外面,眼泪顺面颊往下流,她喃喃道,“他骗了我。”
傅氏急得给她擦眼泪,回府这么多天,都只瞧她开开心心,这回再见她哭,傅氏自己也不是滋味,“知道你想你养父和养兄,但是他们没在江都,指定是有事,要不咱们就等等,等他们回江都了,我再派人接他们来京。”
余晚媱摇着头说等不到了,猝然双手捂住脸,哭泣出声。
顾淮山也慌道,“这有什么的,他们不定是出去玩了,你担心这干嘛?难道两个大人还会丢了不成?”
傅氏托她脸起来,正色道,“你先别哭,怎么叫等不到了?说出来,母亲给你想办法。”
余晚媱抬起眼看她,沉默片刻将余家父子的事说了出来,“他们脱罪后,陆恒答应我送他们回江都,他骗了我。”
傅氏神色微凛,对顾淮山道,“国公爷去把瑾瑜带过来,我问问他。”
顾淮山忙出去,傅氏拍拍余晚媱,“你去后头纱橱。”
余晚媱抹去眼泪,一声不吭的转进纱橱里。
过片刻,陆恒走进来,傅氏还在炉子边烤肉,邀他坐下来,“瑾瑜过来坐。”
陆恒坐到她对面,傅氏拿起酒壶欲给他倒酒,被陆恒叫住道,“您找晚辈有事,先说事吧。”
傅氏便放下酒壶,交叠着手敛住笑,“那我也就不客套了,我想问问你,余家父子是被你杀了,还是被你藏起来了。”
陆恒心跳快起来,下意识往四周看,这里没有余晚媱,可能她躲在暗处,偷偷盯着他,而他看不到她。
傅氏说道,“我听国公爷说,江南私盐那个案子是你复谳的,你还了他们清白,以你的性子,不应该会再杀人,瑾瑜,你是我跟国公爷看着长大的,先不说你父亲这一辈,你祖父跟我公公是过命交情,咱们两家虽不是亲戚,却比一般亲戚更亲厚,我希望你跟我说实话,余家父子到底怎么了。”
陆恒手心发痒,他的喉咙也发干,他知道这话是余晚媱问的,余晚媱最重视余家父子,遭遇水盗后,他派人去找了很久,他们的踪迹完全没了,他本来是想瞒一段时间,至少要确定余家父子是生是死再告诉她,可是后来她想逃,这些事便被他压在心底,再也没有往外吐诉过,如今傅氏这般问他,他竟有种挫败感。
“晚辈派人送他们回江都,路上遭遇了水盗,晚辈搜找许久,至今下落不明。”
水盗极其凶残,许多走商宁愿走陆路绕远道,也不愿乘船,就怕遇到水盗,人财两空,余家父子到现在都没消息,那便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余晚媱在纱橱后捂住嘴,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正屋里忽传来一声啼哭,想是岁岁醒了找不着人,她在纱橱再也待不下去,从后方小门出去,不小心撞到挂屏,随即飞快进了正屋去。
陆恒听见这声孩啼,瞬间坐不住,再有纱橱里的动静,他几乎抑制不住自己想冲进去。
可是他没有把余家父子安全送回江都,他没有兑现对她的承诺,她可能在里面哭,可能会恨他到死。
坐在他面前的傅氏面色肃沉,良晌,傅氏发出一声低叹道,“瑾瑜,以后国公府还是少来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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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陆恒僵滞着,人在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时,会显得异常慌乱,他也是,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他想解释,可是千言万语,在她们看来都不过是为自己开脱的借口。
他的错,他不能当懦夫。
陆恒从座上起身,拱手道,“无论如何,晚辈都会给个交代。”
他已向地方州府下发了追缉令,等抓到那些水盗,便能知晓余家父子死活,即便说他不要脸,他也不想放手,英国公府便是他不来,他也一定会想别的办法见她。
傅氏越发惆怅,她原是想着,这次陆恒帮了大忙,再者他家中那对母女也被赶走,对余晚媱没有半丝敷衍的态度,她还动摇过,想着不然再观望观望,他若真心改过,她也能再劝劝余晚媱跟他从头来过,现今闹出这样的事,余晚媱肯定是铁了心不愿再和他纠缠了。
看着他走出,傅氏唉了声,羊肉也吃不下,叫丫鬟们进来收拾,只霜秋领着几个小丫头入内,傅氏没见着秀烟,问道,“秀烟呢?”
几个丫头搬了炉子出去,连着碗碟酒盏都带走,霜秋抹着桌子道,“回老夫人,秀烟姐姐在正屋里,奴婢瞧她眼眶红了,便没敢叫她过来。”
傅氏点头嗯着,“那丫头是个忠心护主的,你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