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入城已经过申时。
如今十一月,雁城的太阳已经只在天际半露。
付车款的时候,两人才发现李乔离开的时候忘记给她们留些盘缠了。此时连车款都结不出来。
李潼潼苦了脸,看到车夫甩出的脸色,拉着宓琬的袖子问她要怎么办才好。
宓琬淡定自若地拍了拍她的手,“有我呢。”
从包袱里取出一支金簪子递给车夫,“你看看,这个可够。”
车夫眼睛都看直了,“够够够!”
正要来接,被李潼潼一把抢了过去,“阿琬,这个都够付十次车款了!不能给他!”
说着瞪了车夫一眼,叫他先前给她们甩脸子!
车夫讪讪地道:“要不,两位客官去前面的当铺先把它换成银子?”
宓琬转脸看过去,见不远处一间铺子上写有斗大的一个“当”字。点了点头,“你们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这里离淮阳城已经隔了十万八千里,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李潼潼想要跟过去,却被车夫拦住,“小娘子,你和你夫郎总是要留一个在这里才能让人安心的,不然,你们要是跑了,我上哪去拿我的辛苦钱?”
宓琬轻声安抚她,“不怕,我就在前面的当铺,有什么事大声叫我,便能听到。”
李潼潼还是觉得不安,却只得点了点头。和父亲分开了,再和宓琬分开,她便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既是进了当铺,宓琬便将所有的珠宝首饰都当成银钱。
不得不说,司空复给他的这些珠宝首饰,件件都是上好的,随便一件都值几十上百两银子,不过,进了当铺,被人压价是肯定的。最终也就得了五百七十两银子。她让当铺的伙计给她七十两的现银,别的都换成通用的银票,这才出来。
打眼的马车不见了影,让宓琬心头一跳,急走几步上前,见李潼潼还站在那里正和两个人说话,这才松了一口气。大步走过去。
“潼潼。”唤了她一声,注意到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与李乔年岁相仿的男子,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侍从。
走过去,站到潼潼身边,打量着那两人,“这两位是?”
李潼潼挽着她的胳膊指着面前的中年男子笑道:“这是陈云陈伯伯,和我爹很是要好的,几年前他离开京城的时候,我跟在我爹身边还见过他。却不想,他当初离开京城便是来雍州做了太守,就住在雁城。方才他认出了我,便替我们垫付了车钱。”
他乡遇故知让李潼潼很兴奋。宓琬心中却生出几分怪异的感觉。潼潼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年一个样,几年未见,真的能在大街上一眼认出来不成?
陈云朝宓琬看来,光从神色举止语气上,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他疑惑地问道:“潼潼,这位公子是何人?”
李潼潼张嘴欲答,被宓琬抢了先,“小生是潼潼的夫郎,姓王,单名一个宛字。陈伯父叫我阿宛便可。”说着,将银子递出,“我们夫妻出行在外,怎好让长辈垫付银钱?”
李潼潼张了张嘴,觉得应该是可以对陈云说实话的,不过还是顺着宓琬的话点了点头。
陈云笑着让身后的侍从接过去,诧异道:“若我没记错,潼潼应当尚未及笄。”
宓琬将手背于身后,一派怡然自得的样子,张口却是胡说八道,“家中变故,岳父大人作主让我与潼潼先行婚礼,待她及笄之后再圆房。此来雁城,路途遥远,成亲了才好照顾潼潼不是?”
李潼潼张大了嘴,脸上红红的,显然是没想到宓琬张口便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圆房”这样的话。不过,她红着脸转向宓琬站着的模样,真像一个害羞的小媳妇。
陈云也被她的话弄得一噎,反复打量宓琬的目光有些古怪。
唯有宓琬这个半腐宅平日里口无遮拦惯了,有啥说啥,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在大街上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什么不妥。
陈云尴尬地咳了一声,又问潼潼,“你父亲在何处?”
李潼潼“啊”地一声回过神来,摇头道:“我也不知他在何处。”
“啊?”陈云腰背微微后倾,有些惊讶,“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听说你和你爹都从京城逃了出去,你怎么会不知他在哪里?”
李潼潼确实不知。被问得结舌,无助地看向宓琬。
宓琬干笑两声,“陈伯父也知道李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可事实上,出事的是潼潼的娘家,潼潼出
嫁从夫。这事与她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我带潼潼出来走走,不过是让她散散心,至于什么从京城逃出来的事,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逃出来的。哈哈哈哈……”
干扁扁地笑了几声,又道:“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夫妻还要去寻落脚之处,改日再去拜访陈伯父,先行告辞。”
gu903();“贤侄留步。”陈云叫住宓琬与潼潼,“雁城不比别的地方,多有事故发生,若是没见着你们倒罢,见着了,必不能放心叫你们去住旁的地方。太守府还算宽敞,你们且随我归家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