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疏长喻走的第一年,大理寺便破获了数桩齐案,其中不少牵扯到了皇后、惠贵妃等人的家族根基,涉案之人无不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此举闹得朝中人心惶惶,不少大臣开始逐渐暗中投靠景牧,以寻求庇护。
同年冬季,北方匈奴大举进犯玉门关。景牧主动请缨,率大军支援,大破匈奴,退敌八百余里,收复了前朝变丢失了的塞北五城,举朝震惊。
如今,景牧虎踞兵部,手里握着大半军权的虎符,权势遍及文武百官,几乎已将皇后一脉压得喘不过气来。更离奇的是,那多疑善妒的乾宁帝也被他哄得晕头转向,任凭他大权在握,甚至对他愈发的信任青睐。
而这也得益于乾宁帝这几年身体的变化。据说那终南山上的半仙人,见了乾宁帝眼都不睁,晃晃悠悠地更别提行礼。但一给乾宁帝卜卦,那个半仙人便大惊失色,跪下直呼万岁。
此后,那半仙人便给乾宁帝开了服丹药,里头的方子千奇百怪,且须贴上符咒,于炉中炼制七七四十九天,谓之曰九转安魂散。乾宁帝服之,精神焕发,几乎回到了盛年,甚至比之更甚。这几年,乾宁帝百事皆顺,四海太平,又富有良臣,故而心情舒畅,性情大变。
疏长喻手中握着那自北方张张飞回的密信,看着里头的字字句句,下意识地便从中择出全部与景牧有关的消息,暗自拼出了他这三年的岁月。
越这么看着,他便越觉得自己不认识这个人。景牧像变了个人一般,从那个天真、黏人且鲜活的少年,变成了史书传奇里的一页纸。
而关于他疏长喻,则是尽皆切断了一切关联。他们两个之间的所有联系,像是戛然切断了一般,唯有疏长喻自己,还故作不经意地紧紧关注着对方的生活。
疏长喻有时都自嘲地想,许是自己挡住了景牧的去路。前世他做了那么十几年傀儡,今生自己在时也无丝毫作为。可自己一走,他便登时如猛虎添翼,直上九霄了。
而自己当初为了救他而选择南下的事,此时看来便分外可笑。便像是自己为了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便付出了昂贵的代价一般。
疏长喻自己都不愿意承认,他这三年表面上春风得意,实则比谁过得都煎熬、都辗转反侧。他不愿意承认,景牧确实就此同自己一刀两断了一般,原本恨不得终日同自己黏在一起的人,就这般销声匿迹,杳无音信了。
他始终在劝服自己,自己并没有失去景牧。可是他这三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
他已经孑然一人了。
每每思及此,疏长喻便觉得心痛得难以自抑。
敬臣,敬臣?
那边,方余谦见他怔愣在那儿半天没有说话,便开口提醒他。
疏长喻这才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道:尚有些许事宜未解决妥当,还需月余。待诸事停当,大概等入了夏。黄河若再无灾情,我便也回京城。
方余谦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那到那时,我便在京城等着敬臣了。
疏长喻点头。
方余谦又皱眉道:听同窗说,这次水路也只能走一半。山东那儿去年便旱,今年开春又是滴雨未下,听说土地都开裂了。这般情况,恐怕河水也是干的,行不了船。
疏长喻笑着摇了摇头:这你便放心吧。那运河修得北低南高,引的是江南和黄河的水。那运河虽过山东境内,但经过的并不是发生旱情的地方。那儿恐怕灾民会多,但绝不可能连河水都干透了。
方余谦点点头,已是收了笑容。他听疏长喻说着,眉头越拧越紧,接着叹息道:这山东百姓也是可怜。原本税负就重,旱一年,又连着旱第二年。听说那赈济的灾款都被地方官贪污了去,税负却一分也未曾调整这可如何活得下去?
前世这干旱可没闹得那么严重。当时疏长喻已然掌权,倾举国之力赈济灾民,又免了山东三年税负,才将此患平息。但这一世,唯一有这个本事的乾宁帝,想来也并没有前世疏长喻那番打算。
疏长喻思及此,拍了拍他的肩,道:故而你要做官。百姓们没有办法,靠天吃饭,你若做个好官,便可保他们旱涝无忧了。
方余谦重重地点了点头,接着道:是了!敬臣,我便一直佩服你,做梦也想做你这样的官。你可不知,如今百姓们都说说到这儿,他压低了声音。
山东大旱,南方水患,这是皇上不积德行、任用术士,拿大启国运延年益寿的原因。原本这几年,就是咱们大启气数将尽、天下大乱的时候。但幸而有了敬臣你,是下凡的星宿,来保佑大启河山的。
疏长喻闻言皱眉:这谁说的混账话?
他身为臣子,竟能弥补皇帝功德,乃至下凡救世,简直是荒唐。若是涉世未深的官员,听到这个难免飘飘然,但疏长喻却知道,这样的话,能将人捧上云层去,狠狠摔得粉身碎骨。
方余谦却丝毫不以为意,笑道:不过民间传闻,夸你治河有功的。
就在这时,船上的艄公开始吆喝了。方余谦连忙拱手告辞,转身匆匆上了船。
那艄公这便解开了船,撑着篙,将船推离了河岸。
方余谦摇摇晃晃地站在船上朝疏长喻挥手。他身后山色青翠,层层叠叠,水面波光粼粼,烟雾缭绕,俨然就是一副泼墨山水。
疏长喻面朝的那个方向,恰好是北。隐约之间,水光山色,他透过了这层层的山水,看到了北方的兆京。
他登时眼睛有些酸涩。
他定了定睛,转过身去,逆着送行的人群,往回走去。
去查一查。他吩咐空青道。那个我下凡救世的谣言,是哪里传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疏丞相这个窥探景牧牧的行为,好像女孩子窥探前任的微博喔←_←
第65章
自从那一日起,那谣言便像是插了翅膀一般。莫说坊间议论纷纷,就连湖州的各大茶楼酒肆里,都编出了疏长喻的话本传奇,搁在了说书先生们的案头。
湖州百姓本就苦于黄河连年发水,可祖宗基业再此,又别无他法。从前不知多少任父母官下定了治水的决心,可是却于事无补;又不知从京中派来了多少治水的官员,可仍旧没什么起色。
尤其到了这几年,黄河水患愈发严重,每年灾民无数,掏空了皇帝的国库,可银两被层层盘剥,全进了各级官员的口袋。
可疏长喻的手腕堪称雷厉风行。
他本就年轻,可身后有那么个绝大多数官员都惹不起的家族。他来了湖州,半年治好了贪污腐败,从层层官员手里将那些捞走了的银子全都收了回来,又将地方豪绅狠狠盘剥了一遭,只用了两年多,就将黄河水患治好了。
更令人咋舌的是,当初那些受他盘剥的豪绅也丝毫没有怨言。黄河一治好,湖州水路便畅通了,南北货运顿时节约了大半成本,让这些富商豪绅也从中获利不少。
故而,湖州上下没有不敬佩感激疏长喻的。那流言一来,百姓们便随之变本加厉地传扬了起来,一时间竟越传越夸张,将疏长喻传得神乎其神。
空青查了两日,只说是自北边传下来的。但这流言人多口杂的,实在寻不到源头在哪里。
疏长喻这两日听着那神乎其神的消息,愈发觉得心神不宁,觉得这地方待不下去。可是若说要回京城,他心中又隐约有点犹疑。
那一日,疏长喻受湖州知府之邀,去茶楼里喝茶。
这湖州知府是早疏长喻两届的进士,出身寒门,同其他相同出身的进士相比,也算是官途坦荡,节节高升了。可如今与舒畅一相比,仍旧低他半级。
这知府上道的很,素日里本就清廉,疏长喻来后,又唯他命是从,与他配合得不可谓不积极,故而也为疏长喻减少了不少阻碍。
二人方坐下没多久,便听到隔间外的说书先生抚尺声一响,抑扬顿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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