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或许舒老太太突然觉得头疼,于是取消了……?
她作为一个晚辈,自然是要配合舒老太太的时间的。
人很多,太多了,谢糖被挤来挤去,一个侍应生端着酒,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猛然从她肩膀上撞过去,她一刹那便被撞了一个踉跄,正站直身子,心烦意乱地想看看礼服被酒泼上没有,忽然人群中有人叫了自己一声。
仿佛是有什么感觉一般,谢糖抬头,看见不远处停车场匆匆下车的陆昼——
遥遥的,人头攒动,他一脸焦灼,身上还是清晨自己遇见他的那一身,脚踝上的裤子还沾着血迹,没有换过,他拨开人群,顾不上狼狈,额发被狂风卷起,他疯狂地朝自己跑过来。
谢糖视线落到他的脚踝上,早晨刚重新包扎过的伤口,肯定又要裂开了。
谢糖皱了皱眉,刚要朝他那边走去,想缩短他过来的距离,可下一秒,忽然被人从身后重重一撞,人群汹涌,几乎是在一瞬间,她瞳孔猛缩,翻出了围栏,在所有人的“有人掉下去了”的尖叫声中,“扑通”直直掉进了海里。
砸起数米白色澎湃海浪。
宴会上救生员惊了一秒,连忙跟着跳了下来,而与此同时,谢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幕,看见的是陆昼惊慌失措的脸,以及,他也跳了下来。
……
夏天的海水滚烫,可是,却危险无比,陆昼从前是会游泳甚至潜水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接触到海水的那一瞬间,心底却涌起无边的恐惧,但好在,他抓住了她,没有什么比抓不住她更让他害怕。
谢糖比他更加惊慌,脸色苍白,几乎是还没有淹没下去之前,就已经昏迷了过去。
陆昼死死搂着她双臂下方,尝试着朝礁石边游去,脚踝的伤口一下子在海水中,鲜血晕染开来,他呛了几口水,伤口裂开的疼痛和脑子里尖锐的刺痛齐齐汹涌而来……
他几乎脱力。
而就在这时,快要被海水淹没时,他眼皮沉重地阖上之前,仿佛有什么白光,变成破碎的记忆,在他脑海里疯狂拍打,好像有什么尘封了许久,他记不起来的东西,渐渐成碎片组合成了一小段段,接着,倒退,播放。
第49章
模模糊糊,记忆倒退回海啸的那一幕,巨浪拍天,像是狰狞的大口,顷刻之间将岸边所有人都卷了进去。
陆昼当时正在岸边,根本毫无防备,被一个汹涌的浪头掀进了海里,像是被吞噬一般,身边一些被卷进去的人瞬时就消失在他眼前了,那些人面容惊恐扭曲,还有人试图抓住看起来还算清醒的拼命浮沉的他。
而他虽然水性还算可以,但在那种惊险万分的巨浪之中,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于是很快,脸色苍白,筋疲力竭地晕了过去。
岸边是有救生衣的,很多人在发现自己正待在海边的亲人被海啸卷走之后,立刻不顾一切地穿上救生衣试图去将人拉回来,当然,大部分都被当时一场惊天动地的海啸给一起卷入了大海腹中,死伤无数,而只有极少数,十分擅长水性的救生员,勉强救回了一批人。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尚且还在安全区的陆父急匆匆对救生员命令一句,让他们先去救陆昼,以陆氏的权势,这些人一定会先放下普通人,转而尽全力打捞陆昼。
但当时陆昼被巨浪拍晕过去的最后一刻,想的便是,自己这个冷漠的父亲肯定只顾他自己安危,不可能会想到自己,他要想活着,只能靠自己,必须撑住。
那是漫长的、无望的、在海中漂流的两天两夜,陆昼浑身被礁石撞烂流血,奄奄一息地摸到一处石头上,勉强爬了上去,脸色苍白,力气几乎已经耗干了。在刚被巨浪拍进海中的时候,他眼睛便大量进了混着盐的沙,之后越来越痛,越来越看不清,几乎要瞎掉。
这个时候,他还没有认识谢糖。
他每天和向宏他们从校门口插科打诨地经过,虽然知道教学楼上会有一群女生脸红心跳地看来,但他从来没在意过,也觉得有些可笑。因为,谁也不知道,他表面上是陆氏的天之骄子继承人,实际上又是在陆氏扮演的什么角色——
他只是从小孤零零,被扔在别墅,大年三十亲生父亲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可怜虫。
从小到大,他没感受过任何来自于亲情的温暖。
发烧了司机送去医院,感冒了保姆熬粥,全都是下人在做这些,空荡荡的别墅自从顾婉之丢弃他离开之后,就变得更像坟墓一般冷清了,他更不愿意回家。
……这些,他不敢叫人知道,包括向宏他们。
他以为,即便是向宏这些朋友,一旦知道自己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是陆氏独一无二的继承人,而实际上只是,被父亲冷漠利用的活靶子,也定然会嘲笑自己、疏远自己。
本来,自己的一切,就是陆氏这光鲜亮丽的财势换来的,自己一旦失去,便一无所有。
就像是现在在海啸中快要死掉了,但亲生父亲却忙着给大洋彼岸的陆项英打电话,关心他那边有没有事。陆昼几乎快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地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真正爱他的时候,他朦朦胧胧地看见,有个少女正拼命地朝自己这边划来。
她脱下救生衣救了他,之后两人靠着一件救生衣,在海里礁石上苟延残喘了数天。
——她喜欢他。
他手臂被划伤时,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虽然没吭声,但陆昼感觉有温热的、不同于海水咸湿的东西落在自己手臂上,几乎让他灵魂战栗。
他从小到大,身前身后都空荡荡的,从来没得到过这样近乎献祭一样深刻的感情,他像是得到救赎一样,暗不见天日的过去,也被照进了一点光。
她是世界上唯一真的喜欢他、那么喜欢他、愿意为他付出那么多、也接受那么狼狈的他的人。
那两天,可以说是陆昼上一世最快乐的两天,他不怎么说话,也不像在学校里那样,张扬傲慢,他很安静,然后试图感受着少女试图撕掉衣角给自己包扎伤口,想象少女脸上的表情。
他筋疲力竭,浑身都苍白,想睁开眼看一下女孩到底长什么样,但是眼睛发炎,根本没办法睁开。
可是他知道,这辈子,就她了。
他一定,一定要娶她,给她最好的生活,即便陆家全是烂摊子,他也要将陆氏抢到手,然后去她家告诉她父母,他要娶她。
但少年陆昼却不敢轻易将这份坚定的承诺宣之于口,因为害怕、卑微,万一她只是救他、对他有好感,但并不想嫁给他这么一个陆氏的傀儡呢。人的一生多漫长啊,她现在愿意为了他付出这么多,可一旦知道他实际上并不配——她会后悔吗?
于是,陆昼将所有不安、希冀、点燃、冷却的反复情绪深掩于心底,借着玩笑话开了口。他问,他以后可能会很穷,但他碰了她湿透的身体,是不是就应该娶她?
她似乎窒住了几秒,有些不敢置信。
久等不到回答,陆昼微微心慌,但面上竭力不显露分毫,又玩世不恭地开口:“有什么大不了的——”他那句未说完的话是,有什么大不了的,即便穷,可是养你够了。
但她或许理解为了“不过是娶你,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以为那是一句玩笑话,陆昼也想让她以为是玩笑话,因为害怕,不敢真的要求什么。但没想到,她答应了,破涕为笑,说一定等他,他不要反悔,要是反悔,就再也不喜欢他了。
那一瞬,陆昼的心脏疯狂跳动,他像是最最青涩的毛头小子,找到了自己的毕生挚爱,既想守护她,但又害怕守护不好。他自己还一身扯不清的破事呢。可是,她爱他,她是世界上唯一给陆昼爱的人,那是陆昼所有的勇气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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