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日,皇都附近的水已经退去了,地面积着浅浅一层水,出了皇都后到处都是烂泥。
靖宁王这次出行很低调,只有两百来亲卫与七百将士,剩下的人在大河府跟他汇合。
樘华穿了盔,带着六十多人混在队伍之中,一点都不起眼,除了少数几个有心人之外,许多人甚至不知道他也跟着出发了。
他们出发时天才刚亮,街上人都没有几个。
靖宁王去卫所带了人出来,走到城门时,守城将士大致检查了下所有人的文书跟腰牌就放他们出去了,他们到大河府这段路很赶,要日行四百里。
樘华跟在队伍之中,旁边是他舅舅和雷行,身后则是他挑选的六十精卫。
他们每个人都准备了一大口袋干粮,拿防水的油布裹了驮在马后面。
这天是个阴天,没有太阳,靖宁王下令每一时辰休息一次,停下来饮马吃东西。
樘华平时看他父王就是个文弱的中年文士,脸上皱纹已经出来了,腰板也挺得不算太直,一直觉得他不算严格的军人,哪怕在军中做监军也多做一些文书类的工作,然而真正跟着他父王出行的时候,才算见识到了什么叫身先士卒。
靖宁王带着人骑在最前面,这一队人中,应当是他年纪最大,然而几个时辰跑下来,他脸上半点不见疲惫,还能在歇息的时候抽空出来慰问士兵。
樘华平时很少骑马,哪怕这两日已经锻炼过了,大
腿根处还是被马鞍与裤子磨得生疼。
他被扶下马时,整个人在地上走起了鸭子步,得勉强控制脸上的表情,才不至于龇牙咧嘴。
总得来说,比起父王,他要弱多了。
靖宁王在前面转了一圈,看将士们都没什么问题,才走到儿子面前。
看着儿子这惨样,靖宁王幸灾乐祸笑了一声,看着儿子道:如何,当兵不容易罢?
嗯。樘华绷着脸,淡定地应了一声,大晟王朝将士威武。
靖宁王与旁边跟着的将士看他这言不由衷的样子都哈哈大笑起来。
靖宁王摸出一管药扔到樘华怀里,待会歇息的时候,你自己找地方擦一擦,接下来几日都要赶路,小心些。
多谢父王。
休息了约一炷香时间后,他们接着赶路,现在天气好路上也凉爽,靖宁王中午没让人停下来埋锅做饭,只给了半个时辰让大家在路上啃点干粮,再略微睡了睡,然后又带着人赶路。
樘华真不是娇气,他只是平时不太动,有些受不了了。
叶秩就在他身边看他这样子,低声问:不要紧罢?
樘华摆摆手,没什么事,挺一挺就过去了。
他们在一天从天刚刚亮一直赶路赶到太阳落山,直到蚊子已经出来了,才在先前定下来的驿站里歇息。
靖宁王让人去买鸡买鸭买肉,又叫人备下饭时。
晚饭不算太精细,不过有菜有肉还有不限量的饭,将士们都吃得挺开心。
樘华赶了一天路有些不舒服,晚上没怎么吃,草草吃了两碗饭,喝了一碗汤就睡下了。
靖宁王先去将士中间转了一圈,确定他们没什么问题之后,才带着亲兵来找儿子。
樘华彼时已经睡着了。
没事罢?靖宁王问叶秩,他晚上可吃药了?
吃了。叶秩道:怕他水土不服,给他喂了一粒整肠丸,大腿处也上药了,应当没什么事。
靖宁王听说归听说,但还是不太放心他那娇生惯养的二儿子。
他亲自让人点起蜡烛,在帐子里看了一眼,见樘华在被窝里睡得深沉,脸上甚至泛起了红晕,心才放下了些。
他转头拍了拍叶秩的肩膀,这些日子得多亏你照顾他了。
他是我外甥,我不照顾他还能照顾谁?王爷你放心吧,我一定将他平平安安带到他兄长手里。
两人压着声音说了几句,忙走出樘华的房间,免得搅扰了他睡觉。
樘华今天得很了,这么多人在他房里走了一招,他什么都不知道,依旧睡得深沉。
直到半夜因为喝药喝多了水,他被尿憋醒了,不得不起来上厕所。
他是王府公子,又是二品辅国将军,有特殊待遇,能自己一个人住一间房。
他尿完之后站在房里仔细倾听,左邻右舍的鼻鼾此起彼伏,显然已经睡得非常熟,他走到窗边轻轻将木窗拉开一条缝,看着窗外的星星,能推断出现在已经是下半夜了。
他果断闩窗闩门,坐在床上仔细感应墙上那扇门。
很快那扇熟悉的木门就出现了,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轻轻拉开门,闪身走进阮时解书房。
阮时解这边也很安静,连虫鸣都听不见,他睡觉的时候给樘华留了一盏壁灯,昏黄色的灯光,将室内照的一览无余。
樘华脱掉靴子,换上阮时解给他专门准备好的拖鞋跑去找他。
阮时解睡得正熟,樘华难得看
到他熟睡的睡颜,
站在床前看了好一会儿。
樘华?阮时解眼睛睁开一条缝,揉了揉太阳穴,翻身坐起来,你那边安全么?
勉强算安全吧,现在下半夜,应该没人会特地爬起来查看我房间的情况,何况我已经锁好门窗了。樘华忙道:阮哥,我过来说几句话就走。今天我们赶了四百多里路,我看了一下,这个距离我可以开门。
他眼睛晶亮,阮时解笑了一下,那恭喜我们。
对,恭喜我们。明天我再找机会试试。樘华怕被人发现,当真说几句话就要走,阮哥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再来。
阮时解看他转身走,问:你腿怎么?
没事,骑马骑的,适应两天就好了。
上药了么?
上了上了,你放心,阮哥,我真走了,要不然等会我舅舅该发现了。
阮时解不听他的,打开大灯下床,先别走,我看看你伤得怎么样。
樘华有些尴地被他按在床上打开双腿,眼睛望着天花板,不自在地说道:也没怎么样,就是个擦伤,估计明天就好了。
明天你还要继续骑马,哪里好得了?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拿药箱。现在凌晨四点钟,刚好再上一遍药。
樘华瞥了一眼他手机,三点五十八分,四舍五入也就四点了,现在正是人们睡得正香的时候,应该没关系,就算有关系,那门跟窗也可以顶一会儿。
他催促道:行,不过阮哥你快点啊。
阮时解点头,你自己先把裤子脱下来。
两人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不过光着大腿躺在床上溜了那啥,樘华还是十分不好意思。
阮时解看见他大腿两旁的擦伤,什么旖旎的心思都生不起来。
他有些心疼地敲了敲樘华的膝盖,不是让你穿好绸裤,多包几层,免得擦伤么?
包了,如果没穿,肯定不止这个样子。嗷哥,你轻点
忍一忍,天气热要消毒。阮时解修长的手指翻飞,飞快而轻柔地帮他消了毒,又敷上药膏,你回去这么摊着再睡会,别穿裤子,免得擦伤。
樘华听他说这话,只得手提着裤腰,站起来道:我知道了,阮哥,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嗯,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