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司徒谨看着沈玦苍白的脸色,沉声道,“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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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潋在家剥蒜头。
这几天东厂很不太平,锦衣卫还在查案,姚家人纠集一帮街坊邻居,扛着尸体到东厂衙门哭闹,姚家老少全睡在门口,日夜吵嚷不停。也不知道他们哪来这么大胆子,敢和东厂叫板。最难办的事此事已经上达天听,东厂不能随意处置,只好任由他们胡闹。
夏侯潋直觉事情不简单,可他职位低微,帮不了沈玦什么忙。姚家人吵得衙门没法儿办公,夏侯潋带着一帮弟兄,从大牢搬了钉床出来,铺在门口。姚家人没地躺也没地落脚,隔着墙叫骂几声,才悻悻走了。
好歹把人给弄走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剥了一小筐,夏侯潋站起身来去厨房,大门忽然被砰砰砰敲响。夏侯潋擦了擦手开门,朱顺子气喘吁吁地扶着墙站在门口。
“怎么……”
夏侯潋还没问完,朱顺子扯着他的手臂往外走,“你这人儿!今日万岁去广灵寺进香,你竟然逃班!逃就逃吧,还被你们颗长发现了!得亏你们颗长心善,没报上去,打发我来找你让你归队!快快快,我们快去广灵寺,这会儿估摸还能赶上。”
“什么玩意儿?”夏侯潋蹙眉,还是回去换了曳撒,带上雁翎刀,“不是说后天才进香吗?”
“上峰说话的时候你在打瞌睡吧!是今天!”朱顺子叫道。
朱顺子没空和他叨嗑,两个人快马赶去广灵寺,沿着古道一直走,到了山脚,直接踏着石阶上山。山风细细,凉意入骨,老槐树的叶子哗啦作响,广灵寺的石阶太长,他们两个在上头像两只蚂蚁,蹭蹬着往上爬。
爬着爬着,夏侯潋觉得很不对劲,皇上进香,沿途该有锦衣卫、禁军把守才是,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他扭过头问朱顺子,朱顺子也是一脸呆滞。
林子里传来人声,朱顺子想过去,夏侯潋拉住他,做了一个封口的手势。夏侯潋弓着腰摸过去,蓬草长得很高,能到大腿边,夏侯潋慢慢蹭过去,像一条无声无息的蛇,附在一棵槐树边上,错出一点儿身子,窥视那边的情况。
是五个禁军兵士,有一个走出一截子路,离夏侯潋只有五步远,扯开汗巾子在草地里撒尿。
另外四个坐在地上歇息,有个三角眼从铠甲里摸出一串碧玺珠子,缀着一对坠角,还有青金石的佛头塔,在太阳底下闪着光。珠子上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三角眼拿衣袖细细擦着,一边问道:“哎,老大,你说这玩意儿能卖多少钱?”
“那我哪知道?你送去琉璃厂,准能卖个好价!”被叫老大的那个剔着牙道,“可惜只砍了他的手,没把人逮着,要不然赏金够咱们下半辈子使唤的了!”
有人嘿嘿笑道:“日娘的,你们瞧见他模样没,那叫一个标致!听说宫里出来的人儿就是水灵,没想到一个太监也生这么个天仙样儿。”
撒尿的人在那边高声凑话道:“横竖缺了二两肉,就当是个女的吧!要是能给爷爽快爽快,那真是不枉此生!”
正说着,视线里忽然闪过一抹冰冷的铁光,像刀割在眼皮上,所有人悚然一惊。
前方十步远的地方,槐叶纷飞,他们出恭的同伴惨叫着后退,一手拉着还没有穿好的裤子,一手捂着脸侧。他踩着槐叶,吱呀作响,所有人都看见,他每踩过一片叶子,就有淋漓的鲜血从他嘴上留下来滴在那片叶子上,鲜红的刺目。
而逼他后退的,是一把雁翎刀。那把刀一直伸进他的嘴里,鲜血沿着嘴角流进繌金的血槽。他一步一步后退,藏在槐叶后面那个人终于现出身来,那是一个穿着黑色曳撒的男人,单手拿着刀,斑驳阳光下,眼睛黑黝黝的可怕。
所有人站起来,拔出刀,对着那个男人。
“不想死的话,告诉我督主在哪?否则,”男人持刀的手用力一抖,雁翎刀破碎了他们同伴的口腔,整个嘴角裂开,下巴斜斜地掉下来,“像他一样。”
第72章杀气严霜
“找死!”
“是东厂的阉狗,剁了他!”
夏侯潋没有说话,收回雁翎刀,金色的刀光在缓慢的推移中没入刀鞘。他侧身握住刀柄,缓缓下蹲,身上的气势忽然变了,肃杀如凛冽的严秋,刘海下隐约露出的那双眼睛,闪烁着孤狼一般的狠意。
兵士中的老大冷笑一声:“怎么,怕了么?”
三角眼大笑道:“不仅是阉狗,还是一只没胆儿的狗,你可比你那些同僚差劲多了!奶奶的,正好老子歇息够了,再剁一只阉狗回去邀功!”
“你伤了我家督主?”夏侯潋盯着他冷冷道。
“老子砍了他的手!”三角眼把碧玺珠子塞进铠甲,得意洋洋地微笑。
“断了么?”夏侯潋的眼睛黑得不像话,眼神变得越发恐怖。
那眼神太吓人,三角眼打了个寒颤,他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恶鬼。可他们有四个人,而这个人只有一个人!他壮了壮胆,狞笑道:“那个死太监的碧玺在我手里,你觉得呢!”
夏侯潋森冷地呼吸,眼里翻涌着滔天的怒火。
杀了他们。这些人,全都得死!
三角眼当先,所有人吼叫着扑上来,冷冽的刀光映在夏侯潋脸上,是极亮的一竖条。夏侯潋没有动,仿佛凝滞在原地,他保持着握刀的姿势,死死盯着三角眼手中的雁翎刀。
三角眼终于到达夏侯潋的面前,双手握着长刀斩破空气悍然下劈。就在那一刻,夏侯潋动了!金色的刀光从刀鞘中迸溅而出,仿佛万点碎金散落空中。那是速度极快的一次拔刀,极速让它有了雷霆万钧的力量,呼啸着地斩向三角眼的雁翎刀。刀与刀在空气中相撞,只听得极度刺耳地铿然一响,三角眼的刀应声而断。
然而三角眼甚至来不及惊讶,夏侯潋反手再次挥刀,刀刃切过他的脖颈,仿佛割断一根韭菜,头颅飞出去,带出泉涌一般的血花。
三角眼身后的同伴下意识地停滞了步伐,他们看见无头尸体倒下时露出的光滑齐整的断颈,还有血花之后那个男人黑黝黝的双眼,凶狠犹如恶煞。
夏侯潋没有放过他们,他踩着三角眼的尸体踏步而来,手中的雁翎刀在阳光下闪烁如潋滟波光。同样是雁翎刀,在他们的手中和别的刀没有什么两样,在夏侯潋的手中却仿佛猛虎的獠牙。
他们和夏侯潋撞在一起,夏侯潋以刀背叩击老大的嘴,这一击夏侯潋用了十二分的力道,老大的嘴巴立时开裂,两颗牙齿混着血喷出来。背后有人挥刀,夏侯潋没有回头,而是将雁翎刀从肘后伸出,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刺破那个人的手臂,再一挑,筋脉被挑断,那个人捂着手哀嚎着跪地。
最后一个人选择了逃跑,夏侯潋抽出腰间的三箭手弩,漠然发射,三支箭正中那人背心,那人立时倒地不起。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三个人死了两个人废了,鲜血蔓延着浸染了枯黄的槐叶,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
朱顺子缩着脑袋从树后面走出来,畏惧地望着夏侯潋。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大大咧咧一团和气的夏侯潋,杀起人来这么狠辣。他还记得上回他碰见在集市买菜的夏侯潋,这家伙大概不怎么会砍价,在肉摊边上磨蹭了半天,最后泄气地掏钱。他以为夏侯潋和他一样是个混饭吃的二流子,蔫头耷脑地在京城瞎混,可是现在,这个二流子面无表情地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夏侯潋踩上老大的胸膛,用力一压,老大无法呼吸,惨叫着挣扎。
“你在哪遇见的督主?”
老大忙道:“林子里,往里走,五百步!”
“谁下的命令让你们杀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