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一晃两年光景,又是岁末。
闽南官道上,一队车马浩浩荡荡,朝着京城方向前行。
“姑娘,这回好不容易回京过年,可得热闹热闹,大娘子几次来信,想你想的紧着呢,”红缨从食盒里捡出果子,递给安妧,笑呵呵的开口。
安妧接过果子,没滋没味的嚼着,有些忧郁,“母亲催我回京还不是为着我的婚事,祖父还真是执着,这都两年了,竟还惦记着齐国公府,我也奇了怪了,这齐衡到底是什么阴魂不散的东西,总绕在我身边呢?”
红穗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急忙用绢帕捂嘴,给她温了杯热茶,语调沉稳,“姑娘这话若是被老太爷听着了,又要骂你,老太爷无非是见小公爷二度丧妻,看他如今官运亨通,才想攀附,若
姑娘不喜欢,推了便罢了。”
安妧扯扯嘴角,干巴巴的道,“像你说的那般容易倒还好了,这齐衡是不是命数不好,那个县主死了也算是报应,可这申氏不过嫁他才两年吧,怎的也没了性命,不成,我若嫁过去,被他克死如何了得?”
“……姑娘你?若我说,小公爷能否克死姑娘倒未必,生生被姑娘打死还可能,”红缨挠了挠头,一副认真的想了想,脱口而出。
“好啊你这死丫头,现在也敢取笑起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安妧一副气炸的表情,伸手就要去挠她腋下,可手刚伸出去,马车却突然停住,一车子人没个准备,险些都跌在地上。
“灵宝!你怎么驾车的!皮又痒了!”红缨眉头一挑,怒气冲冲的朝外喊道。
“姑娘容禀,前头好似出事了。”
灵宝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后面跟车的小厮扬文骑马来到车边,沉声道,“姑娘,前面有山贼劫道,似是截了谁家的马车。”
“当真?”安妧一愣,来了几分兴致,不由分说,推开车门探出头去,果然瞧见前面远远的,停着一队马车,吵闹喊杀声不断,当机立断道,“去帮帮。”
“是。”扬文垂首敛眉,扬了扬手,随即有八、九个家丁跟上,从车底抽出刀棍,一同快步朝前方奔去。
“姑娘,有扬文他们便够了,咱们且在这里瞧瞧吧,”红穗不想惹事,眼见安妧跃跃欲试,不禁头痛,补了一句,“您就别……”
她话未完,就见安妧忽的抬手,吹响指哨,接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马儿自后面嘶鸣而来,停在了车边。
“姑娘!”
红穗来不及阻止,安妧从车边拿起宝剑,纵身上马,竟策马飞奔,跟在家丁后面朝前方奔去!
“姑娘!”红缨见状,赶忙与红穗对视一眼,两人也携武器下了车,一路奔跑追赶而去。
安妧策马飞奔,不多时便加入乱局,只见前方有三四辆马车,载人载物,应该是回京过年的商旅家眷,带的家丁多半都是不会武的,车上的箱子物资被扯得乱七八糟,倒了一地,死伤大半,好在扬文他们赶得及时,救了剩余人的性命。
安妧停在后面的车边,掀开帘子,只瞧见里面躲了几个老妈子和女使,怀里抱着两个一岁左右的孩童,瑟瑟发抖。
就在她欲查看最前面的马车时,就听耳边传来一声嘶鸣,车前的马突然受惊了!
安妧一愣,前面的马车兀然猛地向前冲去,隐隐见到马儿似乎被箭射中!
“趴下!!”安妧朝着后面马车里的妇孺吼了一声,大喝,“小心流箭!”
话音未落,她猛地挥鞭,朝着前面疯跑的马车追了上去。
“姑娘!”扬文见状,立刻搭弓引箭,将周围有弓箭的山贼射杀,确保四周安全。
安妧策马躲避飞箭,灵活的在管道上蜿蜒而绕,生生追上了受惊的马儿,毫不犹豫的拔剑,一剑斩断左侧缰绳!
缰绳断裂,车子兀然失了平衡,猛地一晃,就见里面的人似乎险些跌出车门,依稀可见一节白皙手指搭在车窗边沿,因为用力,骨节分明,显然十分惊慌。
“抓紧了!”安妧毫不犹豫,大吼一声,策马绕到右边,又一剑断了右侧缰绳,就见车子立刻失了平衡,向前滑动不久,车辕落地,正杵在地面,里面的人一时没有抓紧,生生破开车门,滚了出来!
安妧来不及细想,纵身一跳,将那人揽在怀中,护住头部,就地一滚,翻滚了几圈,便停了下来。
幸好官道平整,两人并无受伤,安妧松了口气,坐起身来,张口道,“没事吧姑……小公爷?!”
堪堪倒在地上的,可不就是那阴魂不散的齐衡吗?!
安妧一时间脑子空白,想了又想,结结巴巴的看了那马车一眼,急忙推开他,手脚并用爬远一些,道,“你……怎么是你?我……我以为都是女眷……你你你……”
糟了,她只看了后面的马车里面满是女使嬷嬷与孩童,便以为前车理应是哪家的娘子姑娘,却没想到竟是齐衡!
齐衡咳嗽两声,只觉得灰头土脸,抹了抹嘴边吃进去的泥才道,“多谢三姑娘相救……”
安妧定定神,见他脸色苍白,身材消瘦,四下里张望,并无他人,才赶忙起身,过去扶他,“你没事吧?”
齐衡被马车颠簸,又滚了几圈,只觉得浑身疼痛,但好歹能熬得住,惊魂未定的被她拉起,“我没事,妧妹妹可有受伤?”
“我能有什么事,”安妧与他两年不见,却仍记得他当年的神采奕奕,不过如今看来,已然少了年少飞扬的明媚,多了几分为人父母的沉稳,“小公爷怎的在此……我倒是忘了,母亲提过,小公爷似乎被外放至闽南为官了。”
“妧妹妹说笑了,不过是出来历练罢了,”齐衡稳住心神,这才打量起安妧,淡淡一笑,“妹妹一如往昔,还是如此活泼大方……”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眉头一皱,抓住了她的手腕,急切道,“妹妹手受伤了!”
安妧被他一提,才瞧见手背流血,应该是刚刚护住头部时被碎石划伤,不甚在意的道,“无妨,不过小伤而已。”
“多亏妹妹相救,否则齐衡命休矣,还害的妹妹伤了,实在惭愧,”说到底,安妧是为了救他受的伤,再小的伤口也让他愧疚,齐衡赶忙从怀里掏出一方绢帕,为她细细包好,再抬头,却见安妧似笑非笑,盯着自己,“怎、怎么了?”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以为自己脸上满是尘土,有些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