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的孟庆东,鬓发处有了白发,眉宇间透着一种沧桑。
被带走的时候,孟锦年追了出去,就瞧见他摆了摆手,只来得及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就被踉跄着带了出去。
孟锦麟梗着脖子要对抗,不等他追过去,孟锦年就让下人按住了他。
跟了杨飒以后,她只收到边境传来的消息,安然无恙。
骤然见到十年前的他,孟昭鼻间酸涩,泪意用了上来,她低了低头,竭力掩饰住情绪。
周围的人纷纷让开,孟庆东走到尸体前,微微俯身看了一眼,然后让身后的仵作过来查看尸体。
“怎么回事?”孟庆东的官府距离此处颇近,今日一大早,刚踏进官衙,立刻有人跑过来说,济世堂前边除了人命。
九华这个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一年到头儿出现人命的案子屈指可数。听说两方争执不下,他索性带了仵作过来,这会儿看到尸体,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
病人老娘闻言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当即拽住一旁谈大夫的胳膊,不依不饶道:“他就是个庸医,如果不是吃了他开的方子,我儿子怎么会死!知府大人,你一定要把他抓起来,为我儿做主啊……”
病人身亡,家人早就失去理智,不顾一切要把罪魁祸首抓到。
谈大夫这两日眼皮直跳,谁料到今日一出来,就被人迎头扣了一顶黑锅。
他眉头紧蹙,胡子一抖,甩开那妇人的手,怒道:“行医数十年,老夫自忖开的方子绝无差错,就算有问题,也绝不可能是药方的问题。”
他数十年的清誉,岂容任人攀诬。
“不是你开的方子?就算不是你的方子,可这药也是从你们济世堂抓的,不管怎么样,就是你们害死我的儿子!”妇人又扑上来,状若疯癫,“还我儿子命来!”
孟庆东眉头微蹙,立刻让衙役把妇人拉开,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事情的大概本官已经了解了,不过真相到底如何,还需要查证。本官知道你的悲痛,但本官查案的地方,不允许喧哗。”
妇人捂着脸哭起来,孟庆东转了个身,望着谈大夫:“此人的病是谈大夫诊治的,药方可还在?”
谈大夫气得胡子直抖,闻言勃然变色,怒道:“难不成孟大人也认为是老夫开错了方子?”谈大夫在这一带德高望重,孟庆东也知道,但事实真相必须查证。
“谈大夫严重了,本官只是想要确定药方并无问题。”孟庆东负手道,“本官相信谈大夫,但必须让死者家属信服,若是药方并无问题,也可换谈大夫一个清白。”
谈大夫扫了一眼视奏,百姓们指指点点,夫人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他。他只能沉声吩咐徒弟,把药方拿过来。
仵作检查完尸体,跑到孟庆东跟前,低声说了几句话,孟庆东的脸色顷刻间变得凝重。仵作下去,孟庆东转了个身,继续望着那具尸体沉思。
不多时,有人拿着药方,一路小跑从济世堂跑了出来。
忽然妇人身边的男人走了出来,他是死者的亲戚,怒声道:“药方不能让他看,我不信他,找个别的大夫来。”
孟庆东一怔,人群里忽然走出来一个男人,抬了抬手:“我是芝草堂的,我来看吧。”
百姓中忽然有人说道,“这是芝草堂的何大夫……”
“对啊,何大夫虽年轻了写,可是医术高明……”这位何大夫面向平和,年纪四十多岁,孟庆东点了点头,他遂接过药方查看。
两方的药方放在一起,两相对比,芝草堂的何大夫捏着看了半晌,下了结论:“这方子并无问题。”
一
言激起千层浪,人群纷纷议论起来。
孟昭立在人群前侧,眼看着事情变得焦灼起来,孟庆东脸色严肃,吩咐人做了什么,想来是要好好查探一番。
妇人却挣脱开来,不依不饶起来:“大人,大人一定要给民妇做主!”她扬手一指,“就是他,就是他害死我儿子的!”
孟庆东让人拉开妇人,解释道:“本案案情还存在很多疑点——”
另一个男人冲上来,一把拿过药方,指着他们怒发冲冠:“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们收了他的钱,你们这是存心的!”
伤心之下的口不择言,孟庆东可以谅解,不过冤枉受贿让他的脸蓦地一沉。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出现一道声音,清亮冷静:“何大夫所说,若是药方没有问题,你们就未曾想过是什么问题吗?”
一个少年背着药篓,秋香薄衫,黑色薄底的靴子人群里迈了出来。
“不可能!”那妇人脸红脖子粗,因为气愤,整个人都充满仇恨,“那药是我亲自煎的,三碗水煎成一碗,这个过程我从未离开过。若不是药方有问题,我儿子怎会就这样去了?!”
孟昭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跟前:“最后导致药效的,并不一定就是最初的药方。药渣呢,你们应该还有药渣……”索性转身望着孟庆东,他眉目清正,此刻年轻了十岁有余。
孟昭依稀记得以前看过一本书,之前仿佛有过因为抓错药,而导致病人身死的记录。
“既然药方没问题,那就是药材出了问题。从抓药到煮药之间,存在很多步骤,如今不知道哪一步出了差错,只能先从药渣开始。”
“麻烦大人派人将药渣拿过来。”少年从容而里,面容清秀,眉宇间依稀有种熟悉之感。
孟庆东一眼瞧见他,就觉得莫名顺眼,他一身宝蓝官袍服帖,负手而立:“言之有理。”他吩咐衙役,“去随他们取药渣。”
那妇人还要再闹,被孟庆东一个眼神止住,孟庆东走到她身前,身姿挺拔:“你儿子究竟因何而死,本官势必会找出真相。此刻喧闹无济于事,本官派人随你去取药渣,若是当真是谈大夫的房子出了问题,本官绝不姑息。但若是因你阻碍公务,本官就只能先将你拿下。”
gu903();妇人踌躇片刻,狠狠地瞪了一眼鹤谈大夫,而后那个出言不逊的男子随着衙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