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淡淡道：“不，他不会的。三年是很长的时间，会发生很多事，会遇到……”她顿了顿，“很多人。”

如果没有记错，杨飒就是在这一年，遇到了他放在心上多年的人。即便不是，三年后，以他的视野，想必不会再纠结无意义的事情。

贺雪瑶眼珠一转，忽然皱眉，眼神带着怀疑：“你如何知道？”

锦年不想回答，她微微颔首：“若是奴婢能做到，希望老爷遵守约定。”她说话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带着说不出的淡然与宁静。

贺康泰点头：“那是自然。”

不多时，杨飒在下人的引领下，缓缓往石亭走来。他今日穿了件品蓝长袍，在碎金的阳光下，越发衬得身材高大。下人引来后，便退下。杨飒站在石阶下，低沉的声音带着笑：“你居然会主动见我？”

锦年转过身来，薄纱飞扬：“我与父亲商议过，此事不宜再拖，势必要有个了结。”

“哦？”杨飒挑眉，他一只手倒背，走上台阶，“什么样的了结。”

“解除婚约。”

“我若是不答应呢？”杨飒下颌微抬。

锦年不紧不慢道：“那就做到家父提出的条件。”

杨飒眉眼很浓，目光里带着一丝怀疑：“什么条件？”

“三年。”锦年朝他伸出手指，平静道，“若是三年内，你能够升到千户，我便嫁于你。”

杨飒不说话，只是盯着她。

锦年笑道：“难道杨公子连这点儿胆量也无？”以后的他，可是走到大都督位置的人。

杨飒微微眯眼：“若你违反承诺呢？”脸虽是年轻阳刚的，眼神却跟十年后颇为相似。

果然是杨飒，不肯吃一点亏。

锦年伸出手掌，淡淡道：“击掌为誓。若我违反承诺，必定不得好死。”

杨飒脸色微变，眼眸是说不出的复杂：“你倒真敢发这样的毒誓？”他亦伸出手，沉声道，“我杨世泽在此立誓，三年后，必定以八抬花轿迎娶雪瑶妹妹为千户夫人。否则……”他顿了顿，又道，“让我永远得不到想要的。”

击掌为誓，三声后，一切尘埃落定。

搞定杨飒，比想象中的容易。虽是扯谎，锦年也意外于自己的平静，亦或许是太过了解他。

杨飒辞别，往院子里走了几步，忽然回过身来站定。

孟锦年立在走廊下，身后是绿荫红花。她衣衫飞扬，面上的薄纱隐隐约约，撩人心弦。

他又抬脚回来，锦年警觉地退后一步，皱眉：“敢问杨公子，还有何事？”

杨飒幽深的眼眸盯着她，挑眉道：“既然已经定下约定，为何还是以纱遮面？”他负手而立，慢慢道，“难道是貌若无盐，才不敢揭开面纱？”

激将法。

锦年未曾想到，刚才用在杨飒身上的，反而被他用到自己身上。

她掩唇咳嗽了声，声音云淡风轻：“这几日伤寒，脸上有了些疤痕。不去面纱，是为了不碍眼。”

杨飒眉头微动，立在原地不动，似乎不太信。

锦年继而又盯着他，淡淡反问道：“若是妾身真的貌若无盐，又当如何？”

杨飒只定定望着她，那一双眼眸，眼波流转间如落在深潭的浮光。美人在骨不在皮，若是通身这样的姿态，人也不会丑到哪里去。

片刻后，杨飒蓦地笑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杨飒与贺康泰辞别，贺雪瑶带着锦年等几个丫鬟立在山水屏风后，杨飒志得意满，信誓旦旦。贺康泰捋着胡子打哈哈，他恨不得杨飒立刻离开此处。至于他的承诺，就当耳旁风。贺康泰虽然觉得此事对于杨飒不太厚道，不过顾忌到自己的女儿，也就不再在意。

杨飒临走时，说了来到永昌府是为了匪盗一事，因时间有限，不日便会离开。

他最后望了一眼低头立在贺康泰身侧的锦年，势在必得的目光毫不掩饰，锦年依然目光平静。

亲眼

看着杨飒离开，贺雪瑶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锦年如愿以偿拿到了卖身契和一百两银票，只说要去投亲。贺康泰不再过问，她收拾好行囊后，便准备离开。

她雇了一辆车，又买了一身赭色长衫，戴着一顶草帽。

锦年虽然养在闺中，但早年跟随父亲辗转各地，有些常识亦是知晓。女子孤身在外，容易平白惹来诸多不必要的麻烦。她打扮成一个清秀的少年郎，乘车一路往庆州府出发。回到十年前，孟家还在庆州府，孟庆东还是个地方知府，而锦年的母亲，还是健健康康地活在世上。

每一点，只要想到，都按捺不住激动。

坐上出永昌府的马车，锦年忍不住撩开车帘，城中百姓寻常的小贩叫卖着，视线所及之处，都是寻常烟火气息。她目光无意中一缕，掠过靠河的一家酒肆，前面栓了几匹马，而杨飒似乎就与几个人坐在其中。

他捏着酒杯，随意的目光忽然望了过来。

锦年心头一跳，蓦地放下车帘，一手抓紧包裹。

据他所说，应该快要离开永昌府。

过后，他们便真的再没有任何交集了。

而酒肆里，杨飒喝了一杯酒，只隐约看见，一辆寻常的马车在车夫的驾驶下，出了城门。似乎有什么快速地掠过，他皱了皱眉，没有在意。

戴江放下筷子：“既然大哥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我们也应该尽快回去复命了。”

申屠刚吃了一口肉，又仰头喝了一壶酒，大声道：“那帮土匪，也跑得忒快了？要是让爷爷抓到，非把他们剁个片甲不留！”

杨飒搁下酒杯，从衣袖里摸出一只荷包。

距离那日已经过去了三天，杨飒决意不再逗留，不过，他心里忽然有一种模糊的感觉，让人心烦意乱却抓不住。

蓦地，他微微眯眼：“哦，差点忘了。”

虽然定下了约定，但邵家未必知道这件事，还有那邵修文。杨飒蓦地站起身来，拿起搁在桌边的刀：“有件事，还得去办。”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就要发现被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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