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雁忙不迭地诶了一声,作势带着两人下去说,其实是因为说得差不多了,直接将两人送了出去。
背后冯文博站在楼梯口,目光复杂地盯着杜含章离去的背影。
纵然十二年一去不复返,很多人都淡忘了,但他还恍如昨日地记得,战友和女儿尸骨无存的痛苦。
当年发生在人世尽头的锁钥雪山上,魔族封印破裂,同事和探险爱好者一夕之间只剩衣服和鞋袜的谜底,以及杜含章身上那个,在他重伤濒死期间,都能将修士爆成齑粉的魂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冯文博要一个答案,至死方休。
下楼的路上,迟雁将剩下的零碎消息一股脑地倒了个干净。
三十三天虫还在研究,不过它腹眼里的眼睛不在了,应该是背后的人单方面的切断了控制。但我们不能确定眼睛会不会再睁开,所以暂时把它封住了。
然后撞陆陶的司机说,追尾的前一瞬间,他感觉到过一阵寒意,我们猜是他是被鬼附身了,现在正在联动分局,在全市范围内找山鬼。
至于余亦勤的妹妹这边,她在监控里的移动路径没什么问题。目前的头绪,差不多就是这些。
杜含章点完头,突然想起了那个剥换:工地上那些踏进过虫阵范围内的人,记忆没什么问题吗?
迟雁之前出去的早,错过了剥换这段,愣了下说:嗯?什么剥换?
陆辰肯定会跟她交代,而且杜含章直觉这个非常重要,因为胡弘平死后,这些人就是唯一有可能见过死人的人,只是因为幻觉或者其他东西的干扰,使得他们忘了这段记忆。
不过这是陆辰的工作,杜含章就不代劳了,笑道:这个你去问陆辰,他知道,没其他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今天不好意思,连累你被领导批了,回头你们休假的时候我再喊你们出去吃饭。
人在社会飘,哪能不挨削,迟雁被削习惯了,没把冯文博的脸色放进心里,抿嘴笑了几秒,突然心酸起来。
组长,她在一点迟来的后悔里说,陆队,老吴,我,还有大家,都是相信你的,你信吗?
杜含章没正面回应,岔开了说:回吧,我们走了。
说完他立刻转身走了,余亦勤站在一种此处一定有故事的氛围里,看见迟雁立刻露出了难过的神色,他不善于应付这种状况,说了句谢谢你的消息,腿长溜的快,追着杜含章走了。
两人走着走着,因为杜含章有心等他,慢慢走成了肩并肩。
天气预报说最近一直有雨,快走到防异办门口的时候,余亦勤感觉到鼻尖上落了一点雨,他抬头去看天,脸上登时被滴了好几点。
下雨了,杜含章也感觉到了,突然侧头来说,我送你回去吧?算是我今天诓你的补偿。
余亦勤沉静道:不用了,如果早知道被你诓一下能换这么多线索,我只会感激你。
别了,杜含章学他说话,这也是两码事,不能相互抵消,而且我要去的饭馆,离你住的地方也不远。
余亦勤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只是别人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于是几分钟后,他再次坐上了杜含章的副驾席。
路上两人因为暂时没有别的共同话题,就着迟雁给的消息,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了一下。
话题是余亦勤起的,他在意地说:那只被埋到郊外的狗,为什么会消失?你有什么想法吗?
杜含章为了避嫌,不愿意跟陆辰多说,跟他讨论却莫名其妙的可以,因为余亦勤不问,这些他也会不自觉地琢磨。
现在只是多了个分享的人,而且余亦勤问得认真,气质也安静,让人有跟他说话的欲。望。
反正那些猜测也不要钱,杜含章轻松自然地接了话: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余亦勤措了会儿辞:按理来说,一只狗死了,埋了就是它的终点,既然已经是终点了,为什么还会消失?
可能是因为,这是杜含章唯一的思路,它身上带着幕后的人的痕迹。
余亦勤也是这么想的,欣赏地看了他一眼,说:那个过阴人嘴里的两个死人,可能也是一样的道理。
既然记忆能够剥换,那有没有可能,工地上的人看到的生桩,其实就是过阴人看到的死人,只是他们的记忆被替换成了生桩。
因为看到的是生桩的话,那么工地的井里就只死过一条狗,这个无伤大雅,虽然城里很多人自称是狗的爸妈,但狗是不上户口
余亦勤正在沉思,鼻尖却蓦然闻到了一点腥气。
他只就听砰的一声,有什么砸在了挡风玻璃上,他猛地抬眼,看见两只跟着陆陶的那种山鬼,张着密利的獠牙,身体不受玻璃阻隔,陡然探了进来。
并且它们的牙口目标明确,一个是他的头,一个是杜含章的头。
余亦勤想都没想,闪电般伸手去按杜含章的后脑勺,却不料手才碰到对方的头发,自己的脑袋先往下一栽,被隔壁的新朋友先下了手。
他一脑门砸在车身上,很不习惯这种被动的感觉,一边撑起来一边说:你不是有名的人衣冠吗?这些山鬼为什么又敢动你了?
杜含章差点被啃掉头,还要忙里偷闲地辟谣,好笑道:吹的你也信?我那么有名,你不也不认识我吗?
余亦勤乍一听觉得有道理,不过瞬间反应了过来,为他的名气挽尊道:我不一样,我平时很少出门。
是个货真价实的死宅。
第13章矜孤
头顶悬着张血盆大口,杜含章没再闲聊,手心里猛地祭出了小木简。
被截成标准七厘米长的木简旋转上升,往两只鬼的中间疾射而去,车里的温度迅速下降,一瞬间居然析出了雪花。
余亦勤正准备散去人形,头顶却倏然响起了轻微连绵的冻结声。
他护着头将自己砸回靠椅,抬头看见山鬼的体表迅速结了层薄冰,冰层的厚度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只可惜厚度还不够形成束缚,两只山鬼低吼一声,猛力抖动身体,将冰层震碎并甩飞了出去。
趁着它们忙于破冰,余亦勤猛地将手伸出窗外,做了个抓取的动作,车外原本清明的夜空里登时灰尘急聚,在纷扬间凝出了一张网的形状。
期间车还在路上行驶,前后都是时速五十多公里的私家车。
陆陶或许就是这么死的,他们俩倒是有点自保手段,然而路人没有,搞不好就是几死几伤。
念及此,杜含章驱完寒食符,立刻重新握住了方向盘,歪了下身体去看被山鬼挡住的前方车况,在飞溅过来的冰块里说:你顶一下,我把车开出去。
他话音才落,余亦勤已经隔空拉着灰网,朝山鬼的方向甩了过去:好。
山鬼抖完冰块,背上又来了一张网,被扰得烦不胜烦似的,砉呜砉呜地叫了几声。
叫完它们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余亦勤跟前的那只扑进来,上肢踩踏住他的肩膀,张得如同鳄鱼进食瞬间的大嘴,对着余亦勤的头就下来了。
另一只却不进反退,倒撤出去,拿利爪撕扯背上的灰网。
gu903();杜含章眼观四路,这种情况下也顾不上什么交通规则,右转都没打,直接把方向盘扳向了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