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从宛城到昆阳,已俱归汉家,故而此番出兵,沿途十分顺畅。前后才用了十几天光景,大军已经抵达昆阳城外。
严光早已得知消息,亲自出城来迎接。兄弟四个再度相见,都倍觉兴奋。唯独跟在刘秀身边的马三娘,始终黑着脸,跟谁也不愿意说话。即便严光有意逗她,也只是翻了翻眼皮,然后就借口旅途劳累,独自回了房间休息。
“文叔,三姐怎么了”严光感觉好生奇怪,找了个单独相处机会,赶紧向刘秀询问。
“估计是真的累坏了”刘秀当然知道,马三娘是因为婚事被拖后而不开心。但是,却不方便实话实说。笑了笑,低声回应,“你别管了,我一会儿多哄哄她就是。赶紧帮我,把带来的这批人梳理一番,去芜存菁。如果都不能用,就在昆阳附近,分一些无主的土地,让他们解甲归田”
“刘玄给的,他怎么变得如此大方”严光早就注意到,刘秀和王凤所带的五万乌合之众,笑了笑,继续低声询问。
“他把大哥不肯接纳的各路“英雄好汉”,全收了去。如今实力大增”事关大伙的安危,刘秀不能隐瞒,用尽量简练的语句,将自己此番在宛城的经历,向严光介绍。
讲到王匡意欲打压刘縯的时候,把严光气得连连挥拳。待讲到李秩仗义出马,舌战群雄之时,严光的眉头,却像当初刘秀那样皱了个紧紧,“他是自作主张此举虽然打击了王匡的气焰,可也遂了刘玄挑动两虎相争之愿,从长远角度,对大哥来说,恐怕是得不偿失”
“的确如此”刘秀轻轻点头,“我觉得他的行径非常古怪,提醒了大哥,但是大哥却劝我,用人不能奢求完美。”
“大哥说的是帝王之道。”严光想了想,忧心忡忡地点头,“适合他,未必适合于你。有机会,你还得写信提醒大哥,不要掉以轻心。刘玄能用如此短时间内,摆脱王匡控制,本领不可小看”
“我也觉得,先前咱们,都将刘玄看得太低了”刘秀再度点头,心中觉得跟严光好生合拍,“我现在真的后悔,当年在太行山中,不该不听姓孙的劝告”
“亡羊补牢,未必就晚”严光笑了笑,眼前迅速当初大伙结伴历险的情景。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但记忆中,却好像就发生在昨日。
没等兄弟两个继续商量下一步的计划,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王凤的一个侍卫走了进来,非常礼貌地,请振武将军和严长史前去议事。
二人不便拒绝,收拾了一下,匆匆来到昆阳县衙。只见王凤早已笑盈盈等在了大堂内,浑身上下,不见一丝先前的傲慢。倒让马武、臧宫等人,很不习惯此人的巨大改变。一个个皱着眉头,苦着脸,如坐针毡。
“振武将军,严长史,请上坐。”王凤亲自走到门口,将刘秀和严光迎接进来,先热情地安排二人坐在自己身边,然后团团向着在场所有将领作揖,“诸位兄弟,此番能够保住昆阳,击败四十万莽贼,全仰仗大家齐心协力,同生共死,才能竟其全功。”
“成国公客气了。”众将不知道他到底准备卖什么药,皱着眉头拱手。“全赖大人忍辱负重”
王凤摆摆手,苦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再奚落老夫了。老夫一时糊涂,追悔莫急。这回若不是文叔仗义相救,差点就被陛下秋后算账,悬首城门示众”
“国公,旧事不必再提。当初换了别人为主帅,也不会任凭刘某放手施为”听王凤主动提起宛城相救的恩情,刘秀赶紧摆手。
“正是如此。”严光看了刘秀一眼,笑着附和,“如今新莽未灭,我们内部若起纷争,不啻于自取灭亡。幸而陛下未信谣言,依然让大人前来率领我们东征,全军将士知晓此事,莫不欢欣鼓舞。”
“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以后再也不提此事。”王凤面露感激之色,却继续轻轻摇头,“生死之间走过一遭,老夫也算活明白了。以前种种得罪之处,老夫这厢先给大伙赔个不是。”
说罢,整顿了一下衣冠,再度向所有人躬身施礼。
“国公何必如此”刘秀、马武、朱佑等人大为感动,连忙拱手还礼。“亲兄弟尚且难免偶尔起争执,以前那些鸡毛蒜皮小事,咱们何必念念不忘”
“是啊,国公,咱们往前看,往前看”
“国公,宛城太守府中,您的所作所为,我们也都看到了。您是个真豪杰,我等佩服”
“你们不在乎,我却不能不说”王凤直起身,忽然像卸下了千斤重担般,荣光焕发,“陛下为何坚持让老夫担任东征军主帅,老夫虽然愚昧,却也能猜到一二。老夫当初造反,是因为没有了活路。如今有了活路,还身居高位,早就该知足了。文叔,子陵,上一次咱们能打胜仗,是因为你们两个放手施为。这次,老夫就再放一次权,从即日起,军中大事小事,俱交托文叔。老夫,老夫只管喝酒睡觉。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不可”没想到王凤召集大伙,居然是为了放权,刘秀和严光,赶紧摆手。“国公,万万不可”
“莫要以为老夫在试探你们。若是以前,或许倒还会如此,但现在,老夫只想偷个懒。”王凤笑了笑,迅速打断,“老夫累了,也倦了。况且你们打了胜仗,功劳总少不了老夫那份”
说罢,转身去案头拿起事先放在盘子里的若干印信,一并递向了刘秀,“文叔,子陵,拜托了”
他执意如此,刘秀和严光两个,怎么好拒绝只得先上去接了托盘,然后躬身拜谢,“国公放心,我二人必不负国公重托”
“放心,放心”王凤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大步走向门口,“我心里头非常舍不得,再留下去,肯定反悔。所以,得赶紧走。各位,请容许老夫先行告退。”
众将闻言纷纷起身,用钦佩的目光,送王凤离去。等王凤那苍老萧索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后,朱佑叹了口气,低声道,“刘玄借刀杀人,定国公见死不救,成国公被伤透了心,所以才想明白了。”
“他早就该想明白了”马武耸了耸肩,冷笑着感慨,“颜卿兄和我,早就知道王匡不可共富贵。只有他,还一直努力迎合王匡不过这回也好,他肯彻底放权,文叔就又少了许多擎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