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前路艰难,自己却必须仰首而行。
有股浩然之气,忽然从房顶上倒灌下来,注满了刘秀的全身。再度躬了下身体,他用颤抖的声音,认真地回应,“启禀圣上,学生不敢欺君学生是前朝高祖刘邦的九世孙,景帝第六子,长沙定王刘发之后。跟,跟没改名字之前的刘祭酒,算是同族”
“刷”书房里的灯光猛地一亮,随即迅速变暗。
注1:鹰犬,在汉代不是贬义词,指的是帝王心腹。后汉书陈龟传:“臣龟蒙恩累世,驰骋边垂,虽展鹰犬之用,顿毙胡虏之庭”,韩信与刘邦的对话中,也有“为陛下所禽”的话。
第一百一十三章做官要做执金吾
赵姓监门的脸色瞬间一片乌青,瞪圆了眼睛,双手因为愤怒而颤抖。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众侍卫齐齐按住剑柄,只待听到皇帝一声令下,就将御书房内这名不知道死活的少年人拖出去,乱刃分尸。
然而,命令声却始终没有出现。
许久,许久,直到赵姓监门忍不住都要跳起来越俎代庖。大新朝圣人皇帝王莽才忽然笑了笑,缓缓问道:“不敢欺君这话朕好像听说一次。刘文叔,此言上回也是出自你之口吧你先在文章中把上古之制菲薄了个遍,然后又以一句“不敢欺君”,妄图蒙混过关”
“启禀圣上,学生不敢”既然已经豁了出去,刘秀的心态反而不像先前一般紧张了。想了想,不卑不亢地向王莽抱拳施礼,“学生不敢欺君去年岁末大考,学生只为了答卷而答卷,并未考虑时政。而学生以为,时政自有陛下和三公九卿定夺,学生区区一份考卷,传播不到朝堂之上,也不足以影响您和百官的决断”
“大胆在圣上面前,你居然还敢胡搅蛮缠”赵姓监门再也忍耐不住,跳将起来,指着刘秀的鼻子大声怒斥。
其余在场众人,无论是宦官,还是禁卫,则都忍不住轻轻摇头。
见过胆大的,众人却没见过胆子大到可以到如此地步的
先前一句“不敢欺君”,已经触动了天子的逆鳞。紧跟着居然又重复了第二句,还振振有词地給他自己找了一大堆理由你是嫌皇上的怒火不够盛么还是嫌弃自己活得时间太长
然而,大新天子王莽的反应,却再度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只见他,先瞪圆了一双丹凤眼,盯着刘秀上看下看,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奇珍。随即,又曲起手指,在御书案上缓缓敲动,“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直到所有人都敲的头皮隐隐发乍,才忽然又笑了笑,带着几分嘉许轻轻颔首:“也对,以诚事君,总好过谎言相欺你,回去继续用功读书吧”
“学生”没想到王莽居然大度地放过了自己,刘秀顿时有些措手不及。但是,很快,他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俯身长揖,端端正正地向御案施礼,“学生告退,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了,世间哪有万岁的帝王”王莽摇摇头,微笑着挥手,“来人,传旨,刘文叔事君忠诚,好学上进,当为太学诸生表率赐钱五十万,以嘉其才华品行”
“这”刘秀又惊又喜,再度附身下拜,“学生,学生谢陛下鸿恩”
对方纵有千般不是,至少,这份胸襟与气度,让他心悦诚服。
“你下去吧,好好读书,莫辜负了令师的期待”王莽像个慈祥的长辈般,笑着挥手,随即,便将目光转到了小山般的奏折上,开始翻拣批阅。直到刘秀的脚步声彻底在书房外消失,也没有再次抬头。
“陛下”赵姓监门擅长揣摩主人的心思,蹑手蹑脚凑上前,用蚊蚋般的声音请示,“那南阳莽夫胡言乱语,奴婢这就派人去拿下他”
“理由是什么他不该替朕挡那一箭,还是不该记得自己的祖宗”王莽抓起一卷奏折,重重砸向了赵姓监门的脑袋,“你这蠢材,还嫌外边的人找不到理由诋毁朕不是”
“啊”赵姓监门的脑袋,顿时被砸起了一个巨大的青疙瘩。然而,他却不敢用手去捂,继续躬着身体,小声补充,“不敢,陛下喜怒,奴婢打死也不敢奴婢的意思是,此子多次当众折辱皇亲”
“晚辈们的事情,晚辈自己解决。你在旁边看着就行了,休要多事”王莽抬头翻了他一眼,哑着嗓子低声吩咐,“刀锋本从磨砺出,如果朕的后辈,连个平民子弟都无法对付,将来一个个岂堪大用留着他,朕到要看看,这个南阳布衣,到底能掀起多高的风浪”
“是奴婢遵命”赵姓监门大声答应着,退到一边,不敢再胡乱下蛆。心里头,却忽然觉得好生不甘,“什么前朝高祖的九世孙,我呸照这么算,咱家还是武灵王的嫡传后人呢皇上不杀你,只是想拿你給晚辈做磨刀石而已我呸,不知道死活的东西,早晚,咱家替皇上要你好看”
“阿嚏”走出未央宫的大门,被迎面而来的寒风一吹,刘秀顿时喷嚏连连。
天色已经擦黑,原本约好用马车顺路载他返回太学的祭酒刘歆,已经先走了一步;本该将他送出宫门的胡姓太监,忽然不知去向;曾经对他颇为看顾的欧阳中官,也像躲瘟疫般躲了起来,唯恐避他不及。
对于阉人们的反应早有预料,刘秀并不觉得有多郁闷。对于祭酒刘歆秀的食言,他也不觉得丝毫失望。毕竟昨天大伙所预测的面君时长,最多也不可能超过一刻钟。而他今天却在御书房内,足足逗留了两个时辰
“圣眷甚隆”想到有些人可能会产生的误解,刘秀摸着自己的鼻子苦笑。
昨天下午许子威、杨雄和刘歆三位师长,都亲口说过,皇上即便召见大司马,大司徒和大司空,通常也不会一谈就是大半个时辰。而今天,自己的待遇却超过了三公只可惜
“呼”刚刚沿着皇宫门前的官道拐了个弯儿,又一阵风从西南方吹来,吹在他的脊背上,透心地凉。
刘秀愕然反过手臂,抚摸自己的后背。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的数层衣服,已经全都被汗水泡透。
前后足足两个时辰,惶恐、喜悦、期盼、紧张、愤怒、绝望、震惊、钦佩,十数种心情,走马灯般在他的身体里过了一个遍。让他现在回忆起来,都恍如隔世
大新朝皇帝是准备封他做官的,刘秀现在相信自己的判断没错。并且官职还不会太低,前提是,当时他肯像祭酒刘歆秀那样,果断与前朝宗室划清界限。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突然就犯了倔,偏偏要亲口强调自己是大汉高祖的嫡系子孙。虽然,他这个大汉高祖的子孙,早就成了一介布衣
gu903();现在回想起来,刘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那样做。其实,平素的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倔强的人,内心深处,也充满了封妻荫子的渴望。前朝宗室的血脉,祖先们的荣耀,在他眼里,其实早就成了过眼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