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平缓沉着,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可想而知这番话是她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来的。
元冽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比着池子里的水还要冰冷,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什么,他应该继续道歉,继续求她,向她发誓,直到她真的相信他,可是他做不到了,他真的是拼了命才忍住将她拖到水里逼她收回那些话的冲动
齐月盈:“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我之间再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长痛不如短痛,你尽快定下启程日期,我也好为你送行。”
她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元冽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腕,“不许走”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因为她冷漠无情的话,胸膛内气血翻涌,喉头隐约泛起腥甜的味道。
齐月盈被他抓着脚腕,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缓下来,“元冽,放手吧,人生的路很长,没谁能陪你走一辈子。”
他双目泛红,眼前忽然就黑了,他什么都看不到了,于是他抓她抓的更紧,“不放齐月盈,你想让我放手,除非我死”
“元冽”她忍不住怒吼出声,“你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欠你什么你一边说着爱我,一边又对我的过去耿耿于怀,你总说我毁约,可是当初我为什么要对你许婚约
那是因为你快死了,你来见我的时候凄惨的像个游魂你什么都没了,你是通缉犯,你还被家族追杀,你来找我,让我跟你走,可是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我有我的父母兄弟,我为什么要为了你舍弃他们你这个人,从来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如果不说那十七万两银子是嫁妆,你肯要吗
如果没有那两千亲卫,你能平安抵达西域最终成为凡尔汗王吗我事事处处为你考虑,到头来反倒成了我欠你,我欠你什么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是不是觉得全天下都欠了你”
元冽整个人沉浸在黑暗中,他被黑暗和冰冷包裹着,周围什么都消失了,唯有她字字句句的锥心之言回荡在耳旁,将他整颗心刺的鲜血淋漓。
“你还为我做了什么哦,对了,还有乌图国王,和荼蘼花的种子,对,你是助我得到了荼蘼花种,可是你自己也知道,我父亲和我纯属受你牵连才会被乌图国王惦记上我从西域回来的路上九死一生身陷北狄,我差点就再也回不到我父母身边了我有怨过你一句吗”
“还有哈尔萨的人头,你以为杀他非你不可吗就算没有你出手,去杀他的人也大有人在,你不过是占了先机而已”
“还有你教我治国对,你的确教了我很多,可是我也不是没你不行我凭自己摸索不过是慢一些,但照样也不会亡了国”
“还有还有番薯,但此举受益的是整个大周,又不是我一个人,西域若是有什么条件,大可以派使臣来和大周谈,要什么条件李岩他们自会商议妥善。”
“还有什么我想不到了。”她像是被逼急了的兔子,一边说着最伤人的话,一边却早已忍不住泪流满面。她不管不顾的把所有负面情绪全都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至于这些话有多伤他,她已经顾不得了。她也是人,她也有脾气,她自小也是被宠到大的。
她什么时候这样委屈自己去迁就一个人过
也就是元冽,换一个人,她早就把对方扔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了。
元冽有很多话想说,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心里话告诉她,他想跟她说,他为她做的所有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他从来不觉得她欠他。
他想跟她说对不起,他不想让她这么累这么生气的,他想抱紧她,他想安抚她,可是他什么都做不到了,他忍了好久好久,眼前也仍旧是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到,他无法开口,他怕一开口,喉间压抑的那口血就会吐出来。
他不想吓到她,他已经知道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
齐月盈深吸两口气,才勉强压抑住了激动的情绪,“你放手”
他只沉默了将她的脚腕攥的更紧,不能放手,放手了她就再也不会回头了,他不能失去她,他会死的,他会比死更难受的。再给他一点时间,他马上,就可以开口说话了,他已经在拼命努力了
可是情绪崩溃的齐月盈已经不准备再给他这个时间了,她厉喝一声,“来人”
两名随她来侯府的暗卫从门口走了进来。她们的装扮是寻常宫女,可实际上都是身手了得的一流高手。
“让他松开我”她含着哭腔,冷声吩咐。
暗卫沉默领命,其中一人走到跟前,在元冽胳膊上的穴位一点,元冽的手臂顿时酸麻,握在她脚踝上的力道消失。
齐月盈大步离开,可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他猛烈地咳嗽出声。
一名暗卫出声提醒:“主子侯爷他”
她顿住脚步,回头一望,就见他已经昏厥,整个人漂浮在水面上,大片的鲜血染红了他的前襟和池中的水,那画面别提有骇人,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几乎以为他死了。
费尽心力才筑起的心防瞬间被击碎。
她认命般的闭了闭眼,“传御医”
说完,转身朝着元冽走回去
两个时辰后。
齐月盈沉默的守在元冽的身边,脑海中不住的回想着御医刚刚说过的话。
御医说,早在他昏过去之前,他的气机就已经彻底乱了,头痛到了极致,他的五感会消失,根据他的脉象看,他的眼睛当时应该已经看不到了,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征兆,证明他的头疾更严重了,而且明显已经恶化到了一个不能掌控的地步。
若是他继续情志不遂,在不久的将来,他可能会变成一个看不见,听不到,闻不到,也说不出话的活死人。
她无法想象元冽变成一个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活死人。他是谁啊他是十五岁就高中状元的江南第一公子,他是二十三岁就一统西域的凡尔汗王,他是她所向披靡无所不能的元冽哥哥
他怎么可以变成那样
别说那时候他能不能接受了,光是现在想想,她都觉得不能接受
她问御医,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御医没有给出明确答案,只说最近也一直在翻阅古籍,搜寻病例,他会尽快想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来缓解元冽现在的症状。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元冽的手指动了动,她伸手去握住他的手,“哥哥,你醒了吗”
元冽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可是目光却没有焦距。
她用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毫无反应。
心痛如绞,愧疚如铺天盖地的海浪般将她淹没。
“圆圆,天黑了吗”
她只是哭,却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于是他就明白了,“哦,原来是我看不见了啊。”
她忍住哭,跟他解释,“没事的,御医说了,你是情绪太过激动,气血相冲,所以才会看不见,只要你情绪缓和过来就好了,你别害怕,我陪着你呢。”
元冽坐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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