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胖佶脸色闪过一瞬间的惶恐,随后恢复了王者风范。
他抖抖道袍的袖口,说道:“没错。是有人将朕唤入人间的。有件事,还想请姑娘替朕跑一遭。”
太客气了。不过转念一想,他现在身处的是“幽州”,过去也不是他所辖的地盘。他大概是有点水土不服。
佟彤也蹲下,轻声提醒他:“爷,您这身道袍太惹眼了,以后注意点,挑个现代人的衣服换上吧。”
头一次跟古代皇帝直接对话,佟彤并没有觉得多紧张。可能是因为当小狗的时候已经跟他很熟悉了,连他更衣都看过。
胖佶对换衣服没兴趣,自顾自地说:“朕的听琴图上被乾隆提了个诗,文采糟糕不说,还句句讽刺朕不会治国,将朕批得狗血淋头,真真气煞人也。姑娘若能将此诗清除,朕重重有赏。”
佟彤:“听琴图”
听琴图,传为宋徽宗赵佶创作的一幅绢本设色工笔画,现藏于故宫博物院。
绘的是几位文人雅士在松下抚琴赏曲的情景。抚琴者道冠玄袍,居中端坐;听琴者三人,一红衣,一绿袍,一童子,皆凝神恭听,仿佛入定,又仿佛翩思于天地之间。
图中有徽宗题名与画押,还有蔡京题诗一首,人物传神,线条劲挺,是不可多得的宋画精品。
宋徽宗崇尚道教,自己把自己封为“教主道君皇帝”。一般认为抚琴的那位道士就是赵佶本人。
听琴图也是故宫捧在掌心的国宝了,而且最难得的是,偏好文人雅画的乾隆,居然没在上头留“墨宝”。大概是把这画当成了伪作。
的确,听琴图的写实技巧太出色了,以至于被人认为不像文艺心泛滥的宋人作品。在日军侵华前夕,故宫紧急转运珍贵馆藏,在挑选文物的时候,不知哪个砖家把它定为明代赝品,于是并没有装箱,而是留在了北平。
而如今,胖佶从他的众多作品当中凝聚神魂,专程前来告诉佟彤,听琴图上也被乾隆题字了
不奇怪。乾隆很喜欢在宋徽宗的物件上进行打脸活动。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他写的不外乎是:瞧你玩物丧志,艺术造诣高深有什么用,还不是把国家作没了,自己有家难归,寄人篱下,终老异乡,何其呜呼惨哉哪有朕文治武功、俾睨天下、九州安定、四夷膜拜
总之肯定是类似的话,翻来覆去变着花样儿的说。
今天胖佶大概终于受不了了,披了个道士袍,前来故宫讨说法。
佟彤戴着口罩手套,跟自家祖宗的一堆“墨宝”相处一天,也有点想找个发泄口,于是热心地扶他起来,问:“您想让我怎么帮您”
即便是灰头土脸、道袍油油腻腻,胖佶也丝毫不失宗师气度。
“姑娘随朕来。”
佟彤看看时间,刚过下午五点。
远处也有几个游人路人,遥遥望见一个“道长”在红墙根底下漫步缓行,大概都以为是故宫搞的什么s活动,只是好奇地注视了一会儿,没人起疑心。
东华门一侧的城墙外面,一丛遮天蔽日的松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个小木门,一条条老旧的横木上生满苔藓,和旁边故宫外围那明快的色调格格不入。
“姑娘请进。”
以胖佶的身份肯定不会给她开门的。佟彤也不介意这些虚礼,一边拉开门,一边寻思,胖佶的“重重有赏”,到底会是什么。
君无戏言,要是能给她加个音乐天赋点就最好了
胖佶径直从门里走了进去。佟彤也连忙跟进。
跨进门的一瞬间,她就惊艳了。
红墙里面本该是故宫。高大的宫室、肃穆的走廊、严丝合缝的青砖,阳光从屋檐上照在地上,落下笔直的阴影一切都一板一眼,整齐划一。
然而这门一开,佟彤仿佛是踏进了时间胶囊,眼前一下子落了层柔光滤镜,感觉时间的流逝悄然变慢了。
眼前是一个高雅而简洁的庭院,青松如盖,绿竹摇曳,掩映着柳暗花明的曲折走廊。走廊边的几案上陈设着香烟袅袅的薰炉,院子中央的玲珑西湖石上摆着古鼎,内里栽植着一枝小竹,嫩枝尖部停着一个小小的蝴蝶。
空气中流淌着清幽的氛围,让人忘记自己身处何处,仿佛蓦然间飞到了名山大川之巅,那松竹后面随时能走出仙人。
故宫的御花园里绝对没有这样的景色。那里虽然美,但是那种重岩叠嶂的华丽之美,奇花异卉争奇斗艳,每一片粉墙上都绘了精工细作的图案。
而眼下这种气氛,是听琴图里那种静谧脱俗的气氛。微风吹动松枝竹叶,发出如同远方海浪般的声音。
佟彤心中暗叹。胖佶不愧是大艺术家,创造力也非同凡响。这传送门开的,让人进来就不想走。
回头一看,自己身后是一大片竹林,那扇小门早就消失了。
不过
“喂,官家”
胖佶呢
他进门之后怎么也失踪了
倒也不奇怪。在佟彤此前闯过的许多创作层里,文物本体的灵魂是融入其中的,在剧情里充当一些不可或缺的角色。
远处一丝似有似无的乐声,有人在抚琴。
佟彤找个角落,先检查了一下自己全身上下。
胖佶妙手生花,几乎没费什么功力,就给她全身换上了飘逸淡雅的宋装;跟佟彤上次在清明上河图里找到的平民衣裳不同,她现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外面披着紫灰色绉纱镶花边窄袖袍,罩了深烟色牡丹花罗背心。翻开袍袖,里面还有一层烟色梅花罗镶花边单衣
再里面她不好意思翻开看,至少还有三四层。
每一层都轻盈若羽,剔透似烟。深烟浅烟色的两件背心和单衣,隔了一层紫色袍,居然还能相互映衬,叠加成变幻多端的色泽。
现在是早春时节,她穿着六七层上衣,居然还能感觉到料峭寒气穿体而过,通体清凉。
甚至当她闭上眼睛,还有一种裸`奔的错觉。
太轻了。这些衣服加起来都没有她一件夹克重。
腰间系着浅褐色罗印花褶裥裙,印金的叶子中敷以明媚的色彩。粗略估算了一下,大概至少打了60个褶。
佟彤习惯性地把全身上下这些织物草率鉴定了一下,得出结论:许多纺织的技巧已经失传了。她身上任何一件,放到任何一个博物馆,绝对都是明星展品。
胖佶这是把银子给她穿身上了,真够意思。
那她的身份肯定也不会平凡。摸摸头顶,乌云般发髻之上,一堆冰凉的金玉首饰,佟彤没有镜子,也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
反正不会难看。相信胖佶的品味。
走廊后面一左一右追来两个小宫女:“帝姬走得好快等我们一下嘛”
佟彤:“”
被胖佶扮成便宜闺女了。
原本皇帝的女儿是称公主的,胖佶某一天文艺中二心泛滥,就给改成“帝姬”了。
这是徽宗朝独有的公主称谓,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胖佶风流天子,名下“帝姬”一大堆。她也不知道自己被附在哪一位身上了,这并不重要。
她要在听琴图里挫败乾隆的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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