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黄昏时分,穿云武馆的练武场上,整齐站着数十人。一年轻男子立于练武场正前方,正在训导众人:“……脚尖绷直,双手张开,腿与地平……”
男子约莫十八.九岁,身形颀长,眉目俊朗,就是脸色很难看。众人已经单脚站立了许久,都累得够呛,便有胆大的偷偷将脚落了地。
男子一眼扫去,淡淡道:“狗娃,我有让你把脚放下?”
狗娃弯着腰,呼哧喘气:“初九哥,我累了!今天练了这么久,休息会好不好?”
他紧张看向贺初九,见贺初九点了点头,心中便是一喜。却听贺初九又道:“去吧,回村休息,往后再也别来了。”
狗娃立时嗖地直起身,恢复单脚站立姿势,干脆利落认错:“贺护法,我错了!我今晚绕武馆跑十圈!我定会认真习武,请不要赶我回家!”
贺初九便不再多说。众人心中叫苦不堪,练武场外却传来了爽朗的笑声。厉云天轻巧翻栏而过,行到贺初九身旁:“哟!还练着呢!都酉时了,你也不让人歇歇。”
他朝着众人挥挥手:“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贺初九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众人却还不敢动,见他转身出了练武场,这才舒一口气,一个个瘫在了地上。
厉云天追上贺初九:“贺老弟,你这又是怎么了,这个点数还不回宫里?倒是来拿这伙学生出气。”
贺初九瞪他一眼,答话了:“习武之人,便是要吃苦耐劳,他们投机取巧不好好练习,我罚罚他们,还是我的错了?”
厉云天连忙抬手做阻止状:“得了得了,你有道理。”他一捅贺初九的胳膊:“怎么了,教主又惹你不开心了?”
贺初九停步,扭头望向穿云山方向,咬牙恨声道:“吴泽滔回来了。”
厉云天大惊:“什么?安王谋逆后,他不是离开了穿云教四下游历去了么,怎么突然会回来呢?”
穿云宫中。
杜丸丸令人摆了酒席,招待吴泽滔:“师兄,坐啊!我们吃饭!”
吴泽滔四下一望:“怎么不见贺初九呢?你不和他一起吃饭?”
杜丸丸一声哼:“他爱去哪就去哪,我才不管他!”
吴泽滔笑眯眯:“怎么,吵架了?”
杜丸丸立时想到了今日一早,贺初九听到吴泽滔要回穿云教时的那张臭脸,甩甩脑袋道:“不说他了,倒是师兄,你不是跟慕容先生和你娘亲一起离开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吴泽滔垂眸,似是有些失落,却又笑道:“初时我会跟他们一起离开,是怕他们过得不开心。后来看到慕容名的确待我娘亲很好,也就放心了,这才回来看看。”
杜丸丸便笑道:“你也是瞎操心!慕容先生得知你娘亲还活着后,立即设法赶去了京城,这份心意,自然是在意你娘亲的。”她停顿片刻,似是想起了过去:“也多亏他及时赶到,否则初九的眼睛,可就真要瞎了。”
吴泽滔温雅一笑,并不和她继续谈过去,只是道:“穿云教可还好?”
提到这个,杜丸丸便很是欢喜:“好着呢!穿云酒楼生意火爆,我在周边几大府城开了分店,赚了可多银子。教众们生活好了,也不再做那些打家劫舍的坏事,碰上灾荒,还能帮着官府赈济,现在源城百姓提到穿云教,哪个不是交口称赞!穿云武馆重开之后,好些平民都来求学,就想着往后能通过测试,也加入穿云教。”
吴泽滔听了也很开心:“我这次回穿云山,看见山门和山路都修过了,便知你们过得不错。”他抬手握住杜丸丸放在桌上的手,看入她的眼:“丸丸,你真厉害,不过两年多时间,便能让穿云教换副模样。我真高兴当初将穿云教交到了你手上。”
烛火之下,男人的眸中流光淌动,杜丸丸望进那潭水似的眼,心中便是一烫,连忙抽手:“师兄,你别夸我,其实这两年,贺初九做了左护法,忙里忙外,帮我操办了许多事务。而且穿云教现下能够有此发展,也有师兄你的功劳……”
吴泽滔收手,笑道:“我都不在这穿云教里,怎么也能给我功劳?”
杜丸丸认真道:“你刚接我回教让我做教主时,齐锐势力雄厚,教内一片混乱。我心中清楚,若不是你在暗中帮忙,我那些募捐赔款、改造酒楼之事,根本不会那么顺畅。如果说你一开始让我做教主是为了贺初九,可后来你支持我的行为,却是为了穿云教。都说万事开头难,你帮我度过最初最艰难的时期,穿云教这才能有后来的发展。”
吴泽滔见她明白了自己当初的用心,便也不再隐瞒,只是问道:“大家还以为你有武功么?”
杜丸丸不好意思挠挠脑袋:“初九小心帮我瞒着,结果……去年还是露陷了。不过所幸那时酒楼和镖局生意都好了起来,教众有了银子度日,贺初九又帮我压着,那些人絮絮叨叨了一阵,也就略过了。”
她撇撇嘴:“不过我觉得,自此之后,我的地位就一落千丈!大伙嘴上还喊我教主,可实际上都听贺初九的!早会上我说的事,他们还要问上几句‘贺护法行不行’!师兄你也是,还把穿云笛穿云神功都交给他,这小子现在在穿云教就是一手遮天……”
吴泽滔便笑出了声:“教众听他的,他听你的,不是挺好么?”
杜丸丸夸张一拍桌:“你以为呢!这小子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口中唤着姐姐姐姐,暗里经常偷偷干坏事……”
她说到这里,微红了脸,摆摆手:“不提他了。哎,师兄,你吃菜啊!”
那厢,杜丸丸在宴请吴泽滔,源城酒楼中,厉云天与贺初九也点了一桌菜,正在聊天。
厉云天喝着小酒:“吴泽滔回来便回来呗。虽说那家伙长得比你帅,个头比你高,武功……应该也比你好……”他见贺初九面无表情盯着他,连忙道:“可重点是你和教主现下甜甜蜜蜜,怕他作甚!教主那性子不比她娘亲,若是跟了你,就定是一心一意……”
他看看贺初九阴沉沉的脸,忽然福至心灵,放下酒杯凑近:“贺老弟,你和教主,不会还没……那个吧?”
贺初九脸色更黑了,自个倒了杯酒,一扬脖子饮下。
厉云天便明白了,瞪大了眼:“你、你,你……唉!贺老弟不是我说你,这两年,你都在干吗啊?”
贺初九握着酒杯一字一句道:“我们在谈、恋、爱啊!”“为了加、深、了、解!”“不成亲,就别想碰她,否则就是不尊重她!”
厉云天一拍桌:“那就成亲啊!你还等啥呢?哎哟,你、你都急死我了!”
贺初九偏头看他:“你以为我不想娶她么?可是十八岁前,她说我‘未成年’,不肯嫁我。”
厉云天点头:“那半年前,你不是已经过了十八么?”
贺初九语调愈发硬邦邦:“十八岁后,她还说我小,不到‘晚婚’年纪,要等到我25岁!”
厉云天心中一算,伸手比划道:“七年!还有七年!你真等啊?”
贺初九沉默片刻,眯眼发狠道:“不等了!”
厉云天一声喝彩:“好!这才是真男人!”他从怀中摸出个小瓷瓶:“哥哥我这有上好的□□,你回宫后,在教主茶水里放上一颗……”
贺初九一脸黑线:“这就算了。我只是想娶她。”
厉云天便皱了眉:“娶她?这可不好办啊。若是给她下迷药,拜堂时不好看啊……”
贺初九上下打量厉云天一番,忽然脸上就挂了笑:“厉大哥,这就需要你帮忙了。”
这一夜,杜丸丸仔细注意着隔壁房的响动,可午夜来临,她都没有听见贺初九回屋。杜丸丸又担忧又生气,一晚上都没睡好,上午起床后也没甚精神。正昏昏欲睡时,却听见有人跑来传报:“教主!教主!不好啦!”
杜丸丸揉揉眼睛:“什么事?”
那人一脸惊慌:“厉堂主,他、他又强抢民女了!”
杜丸丸腾地站起:“什么?!”
她跟着那人急急下了山,来到了源城郊外的一间小院里。就见一个清秀的女子正坐在门槛上呜呜哭泣,听到她来,吓得一蹦而起!
杜丸丸连忙安抚:“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女子抹抹眼泪:“你、你和那姓厉的登徒子不是一伙的?”
杜丸丸这两年在源城算是出尽了风头,见这女子居然不认识她,心中奇怪,却并未多想,只是摆摆手道:“额,这个……”她岔开话题:“总之,我不会让厉云天欺负你!”
女子立时扑上前,一把抱住杜丸丸:“呜呜呜……厉云天欺我双亲俱逝,家中没人做主,便想强娶了我!可我不愿嫁他!”她眨眨含泪的眼望向杜丸丸:“一会他就要派人来接我去成亲,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