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怀被她下意识的举动逗笑了,身体微微朝夏稞那边倾斜,在她疑惑和后退的动作中,伸手解开了她的安全带。
“回去好好休息。”说着,他又将一个巴掌大的巧克力放进了她装药的塑料袋里,“生病了就吃点甜的。”
夏稞懵着下了车,直到奚怀离开,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小玉看见了,风风火火从店里跑出来八卦,“老板老板,怎么是奚怀送你回来的啊?你们俩在车上干什么呢,停在那里好久,我们还以为是谁在车上呢。”
“啊?我们到了很久了吗?”夏稞继续懵。
“对啊,半小时了。”小玉眨巴眨巴眼。
夏稞沉默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逐渐在她心中成型,可这怎么可能呢?慧真庙里的姻缘树真的有那么强吗?
不不不,不会的,她现在已经心有所属了。
夏稞觉得有点腿软,立马伸手扶住了小玉的肩膀,虚弱地说:“快扶我回去。”
小玉还以为她是因为生病而虚弱,连忙把好奇心抛掉,扶着她回到出租屋里。夏稞谢过她,转身关了门,倒在床上,捂住心口,感叹——
她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
思及此,她又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可何兄依旧没动静。她对着何兄的头像戳戳戳,再次威胁:“你要是再不出现,我就移情别恋了。”
可何兄就是不出现,夏稞又吃不准他是不是在忙,于是气着气着就又睡着了。
梦里什么都有。
这一觉睡的时间也不长,不过一个小时,夏稞又醒了过来。她伸手摸了摸额头,睡下去之前她吃了药,出了一身虚汗,烧好像也退下来了。
身上黏糊糊的,她就去洗了个澡,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恰好遇上门铃响。
这时候会有谁来?是小玉?还是唐玥又给她叫了外卖?
夏稞开门,却见奚怀站在院外。那么帅一个帅哥,打扮时尚,手里却拎个非常有中国特色的白底红花保温桶,很是违和。
可夏稞更疑惑的是,他怎么又回来了?
“你……还有事吗?”夏稞问。
“今天你休息,店里没有人做小面包。”奚怀答。
“所以?”
“所以我给你送来了营养餐,你好得快一点,就能早点回去做面包了。”
夏稞都愣了,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奚怀,满脸写着怀疑——你别看我生病就来忽悠我,我做的小面包难道是什么绝世珍馐吗?你为了吃口小面包还亲自给我送营养餐?
奚怀看着她的表情,嘴角带上了一丝无可奈何地笑意。下一秒,他抬起手来放在夏稞脑袋瓜上,轻轻揉了揉,道:“你就真的没发现吗?XH这个名字的秘密。”
XH?倒过来不就是何兄的首字母吗?
等等,倒过来?
为什么要倒过来,正着看那不就是——奚怀?
夏稞,大脑宕机了。
十分钟后,夏稞的脑子还是懵的。
奚怀怎么就变成了何兄,怎么就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奚怀把带来的营养餐一样一样在茶几上摆好,好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傻了?”奚怀在她面前伸手晃了晃。
夏稞回神,也不敢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拿起筷子就食不知味地埋头吃起来。她第一次开始埋怨自己租的房子太小了,因为屋里只有一张双人沙发,所以奚怀坐到了她旁边。
狭小的屋子,暧昧的空间,偶尔碰到的胳膊,让气温开始升高。
夏稞注意到奚怀一直在看自己,可她又不能直截了当地跟他说你不要看了,被他盯着的那半边脸感觉都快烧起来。
奚怀却不知收敛,托着下巴又扫了一眼餐盒,说:“不喜欢吃西蓝花吗?”
夏稞点头,“我喜欢吃毛豆。”
奚怀:“那下次给你带。”
说着,奚怀又盛了一碗汤递给夏稞,道:“炖了好几个小时的汤了,我说要来探病,我妈才分了我一半。”
夏稞接过,她这时候的脑子是真的不太能思考,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惊恐地瞪大眼睛望向他:“你跟你妈说了?”
奚怀微笑,“说什么?”
“就、就是……”夏稞突然意识到,奚怀又给她挖了一个坑,于是瞬间改口:“说你来见网友。”
奚怀:“那网友喝着还满意吗?”
夏稞喝了一口,汤是真的很好喝,碗又小,她咕嘟咕嘟两三口就喝完了。她正想放下,奚怀又主动接过去,盛了第二碗,放回她手里。
“你不喝吗?”夏稞有点不好意思。
“我在家里吃过了。”奚怀笑笑,也不想给她太大压力,便让她坐那儿慢慢吃,自己站起来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四处看看。
他能看得出夏稞精心布置过,所有能利用的空间都利用到了,还不显得杂乱。哪怕房间真的很小,她还是尽可能地在窗台上摆了绿植,在床头放着和家人的照片,墙上挂着的编织袋里,还探出几朵干花。
视线往右移,置物架上放着几本书,奚怀随意抽出一本,是《道林·格雷的画像》。书里夹着书签,记录着书的主人上次所读的页数,证明这并非是摆设。
奚怀顺着那页数继续往下读,过一会儿,等夏稞吃完了,他便放下书,把桌上的餐盒收拾了。
夏稞觉得他像田螺姑娘,哦不,是田螺王子。
田螺王子让夏稞去睡觉,可夏稞吃完饭又精神了,怎么可能睡得着。她正想跟奚怀好好掰扯掰扯何兄的事情,门铃突然响起。
“又有谁过来?”夏稞面露疑惑。
奚怀出去开门,刚走进外头的小院里,他就透过木围墙的缝隙看到外面站着个男人。男人只比他稍微矮一点,剃着干净利落的板寸,穿着西装,不苟言笑。
“你好,请问找谁?”奚怀微笑。
男人几乎是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就蹙眉,“我找夏稞。”
奚怀:“她在屋里,你找她有事吗?”
男人眉头更深,“你是谁?”
奚怀:“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你又是谁?”
男人:“我是她哥。”
奚怀挑眉,这可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他的表情瞬间变了,从似笑非笑进化成真诚的笑,侧身让开路。
等到男人大步流星地走进去,他在后面摸摸鼻子,暗忖自己刚才应该没有特别失礼?如果开门就来个滑铁卢,那就太冤了。
屋里,夏稞看见她哥来了,惊喜地从沙发上扑进他怀里。夏枞,夏稞的亲哥,轻车熟路地接住妹妹,脸上也有了点冰山融化的意思,说:“小心点。”
夏稞却只顾看他手里提的东西,“你又给我买了什么礼物啊?”
夏枞让她坐回沙发上去,低头扫到茶几肚里放着的药,再次蹙眉:“你生病了?”
夏稞一时高兴,竟忘了这茬,讪讪地挽住他的胳膊撒娇,“这不是已经快好了吗,我有好好吃药,还去看了医生,现在已经不烧了。”
夏枞看她这个样子,满脸的不赞同。这时奚怀走进来,拿起桌上的保温桶,礼貌地对夏枞说:“既然你来了,有人照顾她,我就先走了。”
“走好。”夏枞也是完全不留。
奚怀识相地退出去,临转身了,趁夏枞不注意,朝他妹妹眨了眨眼。夏稞瞪他,这人怕不是完全不知道她哥的厉害,竟敢在她哥眼皮子底下作妖。
两人眉来眼去,夏枞心有所感,转头看了一眼,但奚怀已经走了,只剩下夏稞。
夏稞这时才发现,奚怀这个男人退得如此之快,竟留她一个人面对这尴尬局面。
“先去床上躺着。”夏枞安排完夏稞,又四处扫了一眼,确定这屋子里暂时还没有什么男人留下的痕迹,松了口气。
一抬头,他发现夏稞又光着脚蹲在栏杆旁。那挑高的二楼不过两米多高,床边就是栏杆,夏稞蹲在那儿,小小一只,就像小时候一样。
“好了,哥哥不干涉你谈恋爱,快回去躺好。”夏枞语气无奈。
“我又没说这个。”夏稞嘟哝。
“那你想说什么?跟我介绍一下刚才那个男的?”
“哥,你不反对哦?”
“他在你生病的时候来照顾你,看那个保温桶的样式,多半是从家里带过来,而不是外面随便买的,还算有心。”夏枞其实对奚怀印象一般,因为他长得太出挑了,看那身打扮,家庭条件也应该很好。
他是个律师,在律所里见得最多的就是离婚案,太过出挑的男人其实并不算是一个好对象。哪怕他本人是个好的,也会因为外因而带来许多麻烦。
可如果夏稞喜欢,夏枞也不会因为一点担忧而棒打鸳鸯。
“稞稞,你也到年纪了,是该谈恋爱。但凡事讲究循序渐进,你要多了解对方,再跟他有进一步发展,知道吗?”夏枞苦口婆心。
“什么进一步发展嘛。”夏稞捧住自己的脸,“我还没开始谈呢!”
“那就别谈了。”
“你怎么变得这么快!”
夏枞失笑,“好了,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再不躺好,我就要给妈打电话了。”
夏稞败下阵来,连忙爬上床盖好自己的小被子,就怕夏枞去告状。夏枞见她安稳躺好,便坐在下面陪她,顺便借用她的电脑处理工作。
其实夏稞还是没有睡,她悄悄摸出手机,看到了奚怀给她发的信息。
XH:你哥哥在,我就不过来了。
XH:等病好了上游戏,我有话想对你说。
夏稞现在哪还不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心里生出一丝丝期待,可她转念一想——不对啊,奚怀这是早就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甚至于在看到她朋友圈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回想起这些天来奚怀的行为,他分明是有所图谋,才每天到面包店报到,夏稞不在,他就不来,意图多么明显。夏稞又很快想起她撒谎的事情来,她因为心虚就骗何兄说要提前回家,所以不能上游戏,可那个时候奚怀正好在店里!
他肯定在背后偷笑!
可恶!
夏稞想起自己这些天来的表现就耳朵发烫,心里更气了,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面包大麦:好的【微笑.jpg】
奚怀看着她的回复,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危机感,嘴角的笑意却没退。推了推眼镜,他继续给夏稞发信息。
XH:多喝水,多休息,别玩手机。
面包大麦:要你管!!!
奚怀再想发,却被拉黑了。与此同时夏稞把他的备注名称从“XH”换成了“骗人是小狗”,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睡觉去也。
沙发上的夏枞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
夏稞这一病,就又病了两天,恰似屋外的梅雨,断断续续。有夏枞看着,她被禁止工作,吃好喝好睡好,偶尔能被放出去在店里转一转,但梅雨季大多时候都在下雨,所以她大多时候也窝在床上。
病好了,上称,重了一斤。
“还好、还好。”夏稞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点了一杯奶茶庆祝自己恢复健康。
这两天里夏稞一直没上游戏,也没有特意跟唐玥打听,因为她能察觉到奚怀好像神神秘秘地在准备什么东西。
如果他是要准备惊喜呢?夏稞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她会假装不知道的。
到了晚上,夏枞终于不拘着她了,叮嘱几句便回了自己家。
夏稞探头探脑的,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弄堂口,连忙关了门回去上游戏。戴上游戏头盔,熟悉的登录画面在眼前闪现,不一会儿,她就来到了隐山村。
村子已然大变样。
村东头,也就是村口,茶寮扩大了一倍,还多了一个很小的集市。村子的南面是渡口,从隐山流淌而下的溪水在这里变成河流,一直通往村外。西面偏北的地方则被木桩子围出一大块地来,远远看过去好像有马儿在跑。
最引人注目的是村子的北面,也就是隐山脚下,奚怀曾经指给夏稞看的那个地方,桃花掩映着白墙,俨然就是一座大户人家的庄园。
村里的路也被拓宽了不少,夏稞惊奇地四处观望时,几道马蹄声由远及近,吸引了她的注意。她遥遥望去,只见二少爷和青青草原快马扬鞭而来,好不潇洒。疾驰到近处,两人才勒住缰绳减速,愉快地跟夏稞打招呼。
“翠花姐,你终于上游戏啦。”二少爷笑得爽朗。
“你们这是去做什么?”夏稞问。
“刚从长安回来,你不知道,这几天长安可热闹了。因为随风回来了,所以好多游侠都聚集到了长安,武斗台就没一分钟是空着的。”二少爷道。
青青草原也说:“确实热闹,可以去看看。”
夏稞点头,又问:“何兄呢?”
二少爷:“你去庄园里找找吧,他没跟我们一起,可能在那儿。”
双方分别,唐玥也不在游戏里,夏稞便径自往庄园的方向去。
这一路上行人三三两两,不多,但也不冷清,有些是外来的观光客,有些是隐山村的村民。相熟的,隔着一块田站在田埂上打招呼,声音穿过田野,惊扰一只路过的飞鸟。
那鸟从夏稞头顶飞过,夏稞抬头望着,蓝天白云、晴空万里,不由让人心情舒畅。她就这么保持着好心情穿过桃林,来到了山庄门前,轻声念出牌匾上的字:“倦梦山庄。”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夏稞扒着门缝往里看,却什么都看不到。
这时,身后传来马车的声音,夏稞下意识回头,就见何兄的那辆熟悉的马车停在了桃树下。一把洒金的折扇挑开门帘,穿着白衣的何兄露出脸来,笑着问她:“来了?”
桃花飞扬,让夏稞想起了那天在清凉寺求姻缘的时候,也是她跟何兄在一块儿。慧真的话还言犹在耳,只要挂上红绸,一个月内必定脱单。
穿着白衣的何兄,头上插着木簪,配那一张清秀文弱的脸,俨然是个出尘的贵公子。可夏稞自动换上奚怀的脸,这个贵公子就又变得可恶起来。
于是鬼屋一霸、飞刀小夏再度上线,眉梢微扬,说:“来什么来,我是来打劫的。”
奚怀莞尔,“那你看上我什么了?”
夏稞:“我看上——谁看上你了?你别想再给我下套。”
奚怀跳下马车,迆迆然走到她面前。他进一步,夏稞就退一步,直到退无可退,后背靠在了桃树上,她就又灵活地躲到树后面。
“不是打劫吗?你躲什么?”奚怀挑眉。
gu903();“你没有诚意。”夏稞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