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达忍不住这样想。
于是她也微笑起来了。
就这样,成功解决了手头的新问题,也将票送给了需要它的人,艾达对男孩挥了挥手,调转轮椅朝着等待着自己的咲世子行去。
……
……
……
杰森·托德,一个哥谭东区随处可见的街头少年,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运气好过。
事实上,如果你出生在东区,这个哥谭市最烂的地方,还有一个沉迷毒|品的老妈和一个早早把自己送进监狱的混混老爹,你当然不会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好。
但是今天,杰森觉得自己突然交了好运。
想想看吧,三张真夜马戏团的门票——全世界最红最受欢迎也是历史最悠久的马戏团!
杰森很小的时候曾经在电视上看过一次他们的表演,只有那一次他就再也无法忘怀,如果说世界上真的有什么童话仙境,在小杰森的认知里,那就一定是真夜马戏团的梦幻表演。
那已经超脱了技艺精湛的范畴……那完全就是一个奇迹。
回到家里的路上,即使极力克制,但杰森·托德还是忍不住蹦跳起来,将略大的球鞋踢得啪嗒作响。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有机会亲眼去看一看真夜马戏团的表演。
说得再准确一些,虽然杰森也做过“等以后我有钱了我追着真夜马戏团的演出全世界买最前排的票去看”的白日梦,但他也清楚这大概只是一个白日梦。看看整日昏昏沉沉的母亲,看看总是没有食物的冰箱,不该做的梦便总会清醒过来。
但是今天他却收到了来自陌生人的赠票。
如果换一个人来给他,杰森绝对不会接受。
可是送他票的人是一位坐着轮椅的年轻女士,谈吐文雅,举止得体,却没有有钱人常见的那种高高在上。他能够分辨出来,对方是全然的好意,不含有一点轻慢的成分。
杰森能够把那些傲慢的施舍甩回对方脸上,却难以应付来自这样的人的好意。
所以他收下了那三张门票。
就算不去验货,他也知道这些票不会是假的。
因为……那位女士的眼神很真诚。有那种眼神的人不会撒谎,更不会耍人取乐。
快要赶到家里的时候,杰森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理性上来说,他知道自己应该把三张票都卖掉,这个票的位置很前,应该可以卖出很高的价钱……
但杰森终究没有这样做。
“管他的。”
男孩胡乱抓了抓自己那头黑发,蓝眼睛里亮出一抹不服输的光彩。
“钱我可以再赚,但是真夜马戏团却不一定会再经过哥谭了。”
与其以后再为这份错过而后悔,还不如好好享受当下。
犯罪巷出身的小小少年很快便下定了决心。他将其中一张票卖给了相熟的老板,对方看到那张票的时候还露出了非常惊讶的表情,伸出粗壮的大手胡乱揉了一把杰森的头。
“行啊小子!”他笑着说,“你这次偷到值钱的东西了!”
“……快点给我钱。”
杰森没有打算辩驳说那是别人送给他的,反正对方也不会相信的。不管怎么说,比起撞大运遇上了一个有钱(又笨)的好心人,还是门票是他偷到的听起来更加可信。
“算你走运,这东西应该能卖一个好价钱。”
老板很爽快地付了钱——倒不是他不想克扣,但谁都知道托德家的小子不好惹——杰森早就用实际行动让他明白了这一点。
从男人手里接过那一摞脏兮兮乱糟糟的纸钞硬币,杰森·托德犹豫了一下,还是朝他店里摆着的那条紫裙子抬了抬下巴。
“那个,要多少钱?”
……
……
……
杰森最后是带着一大堆食物和一件廉价却漂亮的紫裙子回到家里的。
到了马戏团演出的那天,他将那条紫色的裙子送给了自己的母亲。
杰森·托德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母亲年轻时候的样子了——多么滑稽,她还刚刚三十出头,他就已经记不清她年轻的样子了。
或者应该说,他记不太清楚,还没有沉迷于毒|品,没有完全对生活绝望,还会把杰森抱在怀里,给他唱歌讲故事,在他哭泣的时候安慰他的那个妈妈的脸了。
他更熟悉的母亲是那个总是带着恍惚神情的女人,有一张被生活与药物摧残得枯槁的脸庞,干瘦的手臂上都是针孔。虽然她也不是没有温柔的时候,但那种时候非常非常的少……他更清楚记得的是她没有药的时候尖刻斥责辱骂他的样子,或者很多天夜里他回到家里来,看到她昏倒在浴缸里或者自己的呕吐物里面的样子。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她这样正式打扮自己的样子了。
那天他的母亲难得没有吸毒。她穿上了杰森送给她的那条紫色的及膝裙,有一点像是小礼服的式样,伞状的裙摆散开,露出她消瘦的双腿。她瘦的这么厉害,杰森却觉得她一点也不难看。
她坐在被丈夫打破的镜子面前,难得化了一点妆,这让她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她仔细地用梳子梳理着那头金色的长发,因为吸.毒,她的头发脱落得很厉害,所以杰森给她戴上了一顶帽子,有点不伦不类。
他的母亲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醒过,清醒到要出门的时候都露出了些许畏缩的神情。她张大了惶然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紧张地抓了抓自己的帽子。
“会不会很丑?”她问道。
杰森抿了抿唇,还是牵起了母亲的手,冰凉的,苍白的,干瘦的手。他紧紧握住这只手,而后缓缓摇了摇头。
“不会。”他笃定地说,“你这样很好看,妈妈。”
女人仓促而恍惚地笑了一下,杰森没有再看,而是牵着她的手走出了房门。
“我们走吧,妈妈,不然会赶不上表演的。”
当杰森和自己的母亲肩并肩坐在马戏团的前排坐席上时,他忽然想起为什么他一定要带母亲来这里了。
记忆模模糊糊地浮现出来,马戏团的内景唤醒了那些久远的记忆,因为太过遥远,也太过不真实,以至于他都已经忘记了的回忆。
很小的时候,父亲曾经带他去看过马戏。只有一次,只有一夜。他表现得那么像一个好父亲。
那大概是他仅存的一点关于那个男人的好记忆。
但是母亲没有这种回忆。
杰森永远也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很高兴,在这场梦幻般的马戏盛宴开场时,母亲就坐在他的身边。
第六十六章:梦幻的马戏团之夜
梦幻马戏团的别名是“暗夜中的马戏团”,也就是说,他们只在晚上进行表演。
杰森·托德进到帐篷中时,他的心情激动得难以言喻。那帐篷的庞大与华丽,言语根本无法描摹,进入其中才会发觉,内里的空间比在外面看到的还要大很多,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原理。
从陌生人那里得到的门票座位很靠前,他拉着母亲的手,找到了位置坐下。也许是因为已经很久没有来到这样的地方了吧,母亲瘦骨嶙峋的手始终紧紧抓着他,用力到杰森都觉得有一点痛了。
但是正因为如此,他反而有了一种真实感。
一切都不是梦,他是真的带着母亲一起来看真夜的马戏团的表演了。
在他们落座后不久,帐篷内的灯光忽然齐齐被切断了,黑暗瞬间降临,这令杰森身边的母亲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但杰森没有在意这些,因为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那被朱红帷幕遮蔽的舞台,默默数着开场的倒计时。
伴随着咔嗒一声脆响,白炽灯明亮的灯光打在了穹顶上,在场所有观众齐齐发出了惊叹,因为有一名身着红色戏服的女人正站在穹顶的最高处,令人目眩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她却露出了艳丽的笑容,耳边缀着星星的大耳环熠熠生辉。她一手压在自己胸前,一手做了一个提起裙摆的动作,在只有一条绳索作为立足点的高空之中,优雅地向所有人行了一礼。
“是可伦妮!”
杰森几乎一瞬间就认出了这个女人,她是真夜的马戏团最古老的四人中唯一的女性!
在众人“可伦妮!可伦妮!”的呼声中,女人缓缓直起身来,而后,如同跳水运动员一般从高空直直跃了下来!
“啊——!”
观众的惊呼几乎能够掀翻帐篷的穹顶,但女人却没有受到一点伤害,她如同轻盈的蝴蝶,也如同灵动的游鱼一般,在空中做出了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翻转动作,而后,双腿.交错,双臂张开,如同一只红色的鸟儿一样,稳而轻灵地落在了地上。
再抬起头来时,她被深红色金边面具遮盖了一半的脸上,殷红的唇深深地弯了起来。
“女士们先生们——”她清亮又高亢的声音回响在整座帐篷之中,“请尽情享受这个梦幻的夜晚吧!”
伴随着这声简短的报幕词,动人的乐声响了起来,可伦妮迈着舞蹈般的步伐向一侧跑去,朱红的帷幕如同在追着她的脚步一般,猛地拉开!
“轰!”
伴随着礼炮绽开的声响,数不清的彩带和金箔如同五彩斑斓的雪花般落下,十六道钢缆从上方笔直地射到了地上,呈放射状铺开。从空中飞下无数身着盛装的艺人们,他们攀在钢缆上,或用手腕挽着钢缆,或倒挂在上面,或者用双腿勾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无比灿烂的笑容。
那是唯有真夜的马戏团才能做到的技艺。远远超过了人类所能的不可思议的技术。
而更不可思议的场景还在继续上演,不知何时,可伦妮已经又一次出现在了舞台的正中央,而这一次,她身边还有另一个身着白衣的男人,他穿得像是一位异域的流浪琴师,脸颊上有一弯红色的月亮,他正拨弄着手中的琴弦,杰森他们之前听见的乐声就是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的。
“阿尔莱奇!”杰森对身边的母亲指着那个男人,“是最古老的四人里面的乐手阿尔莱奇!”
这一次,可伦妮手中多了一管短笛,清越而流亮的笛声从她的唇边流泻而出,像一只快活的云雀,向着高处振翅而飞。像是在配合她的笛声一般,琴声也变得越发低沉而温柔,如同月光下的湖泊,泛起温柔而细碎的银光。
不,那并不是一个比喻,因为有银色的烟雾,正从那二人身边升起。
可伦妮纤细的双脚开始了舞动。她开始环绕着阿尔莱奇起舞。银色的烟雾如有灵性一般,萦绕着她的舞步,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而舞动。那是可伦妮的成名绝技,银色之舞。谁也不知道她是怎样做到的,但那温柔的银雾就这样闪动着星辰般的光辉,如同天上的星河落在了舞台上一样,缠绵地随着乐声弥漫、起舞。
阿尔莱奇的琴始终对着可伦妮,相对于起舞的她来说,他是静止的,但他也始终追随着可伦妮的动作。
随着银雾的流动,上方悬挂的艺人们也开始了合唱,在美丽到不可思议的歌声中,他们也开始了表演,在上方横悬的绳索上,年轻的艺人们配合着可伦妮的舞蹈,也向观众们献上了自己的表演。
有一边骑着独轮车一边灵巧地耍动着陀螺的,陀螺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在他的手中灵活翻动,不时抛起一个令人惊叹的高抛,再惊险地翻转手腕,从下方接住它;
有一边在绳索上蹦跳一边转着12个呼啦圈的,双手、脖颈和腰上的呼啦圈随着这个胖乎乎的小个子的动作快速旋转着,不管他怎么跑跳,呼啦圈都不会从他的身上掉下去,更不会发生碰撞;
还有一对在高空中玩着惊险至极的抛接游戏的空中飞人兄弟,谁也想不出其中小个子的那个男人是怎么把身高体重都有自己两倍大的兄弟稳稳抛出去又稳稳接住的……
……然而人们的目光却无法从他们身上离开。
大家都以为这已经是心跳的极限时,今夜的刺激才刚刚拉开了序幕。
红色的帷幕陡然落了地。
而后,所有人都听见了隆隆的声响。
那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呢?人们左顾右盼,似乎想要找到一个声音的来源,而后他们发觉,那声音原来是从地下传来的。
“Londonbridgeisfallingdown,
fallingdown,fallingdown.
Londonbridgeisfallingdown,
myfairlady.”
伴随着奇异的歌声,舞台的地板一下子抬了起来!
“厉害!”
杰森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胸腔里面蹦出来了。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有人以一己之力,举起了整个圆形舞台的地板!
在众人齐齐的惊呼声中,这马戏团的舞台全景终于展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水与火?”他听见自己的母亲喃喃道。杰森稍稍侧过头就会发现,她的眼睛正像小孩子那样闪闪发亮。
是的,在那个托起了地板的男人站起来之后,大家才发觉,整个舞台其实是一方巨大的水池,作为伪装的另外几片地板也在他站起后撤去了。
原本悬挂在空中的艺人们发出了笑声,在人们的欢呼与掌声中,随着可伦妮与阿尔莱奇一起向着所有方向的观众行礼致意。
而后,他们便先先后后向着那波光盈盈的蔚蓝水池跳了下去。
而后,令人目不暇接的杂技盛宴便在绮丽的音乐与华美的光影中开始了。
……
……
……
正如同表演开场时,可伦妮所说过的那样,杰森·托德度过了一个梦幻般的夜晚。
他再没有比现在更加像是在做梦的时光。即使离开了马戏团的帐篷,他依然感觉自己的双脚有些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端一样。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看到这样的景色。从来没想过世上还有这样的演出。过去在电视上看到的模糊影像,根本及不上现场表演的万分之一,美妙的乐声如同要浸入他的肺腑之中一般,随着每一次惊险而又难以想象的杂技演出,令他的血液一起沸腾、涌动。
那确实是奇迹一般的表演,是人类无论如何也无法完成的绝妙技艺,艺人们的表演超过了人类想象的极致,令杰森模模糊糊想起了那个传闻——这个马戏团的演员们都不是人类。
在今夜之前,他对这个传闻嗤之以鼻。
但是今夜之后,他相信了。
人类要怎么完成这样不可思议的技艺呢?有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要随着那些惊险的动作一起停住了。但是当对方真的完成了那个难度高到不可能完成的动作时,他还是忍不住用力鼓起掌来,和周围的每一个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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