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俗话说的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难道我已经想他想到会在梦里看到蝙蝠侠的程度了吗?”
艾达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整个人窝在墙角怀疑人生。
至于她为什么十分肯定这是一个梦境?
因为她现在依然是娜娜莉的外貌,甚至还穿着她入睡前穿的那身浅粉色的棉质病号服,但她现在双腿都是完好的。
艾达长长地叹了口气,撑着膝盖站起身来。
“算了,做人还是要真诚一点。”她对自己说,“面对自己的内心吧,你这条颜狗,老实承认你就是馋他身……咳,你就是图他长得好看。”
不过既然是梦境嘛……
艾达摸了摸下巴,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坏笑。
……有件事她已经想做很久了。
反正是做梦,梦里就不要有现实那么多顾忌了!
艾达摩拳擦掌,对着那个黑漆漆的背影伸出了罪恶之爪。
……
……
……
布鲁斯·韦恩正注视着窗外绵延不绝的暴雨。
雨势非常大,阴沉沉的乌云低得像是要压到地平线上一样,沉重的雨水以蛮横的势头横扫一切,溅起大片大片的白雾来,远处模糊的树影似乎也承受不了这样的豪雨,被砸得弯下.身来。
雷声从远方滚滚而来,而后刺目的闪电划破黑压压的天穹,那电光照得外界的一切有如鬼域,唯有在雷电亮起的那一瞬间,方能窥视到外界那些扭曲而疯狂的影子。
但这间公寓却是寂静的,寂静得只有不知道哪一家的电视机里的音乐在流淌,在空荡荡的楼道里,这音乐的回声越发显得诡异得令人不安。
这是一间阴暗而肮脏的公寓,墙面上因为潮湿而密布着苔藓,剥裂的油漆上积满了灰,还有一些非常可疑的污渍。
而他面前的这扇窗也和这间公寓一样的肮脏,玻璃上遍布着水渍和斑痕,雨水冲得锈蚀的金属窗框上滚下锈红的污水来,覆盖了先前留下的污痕。
布鲁斯·韦恩用套着凯夫拉手套的右手轻轻擦过窗棂上的积灰,缓缓眯起眼来。
灰的质感不对。
他想。
这里的一切都很真实,非常真实……但还是有一些细节的地方不太对劲。
而后,他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了风声。
“Surprise——!”
……布鲁斯·韦恩好悬才停住了回击的手肘,因为他已经分辨出了那是谁的声音,这让他确信自己这一肘子敲下去对方很可能会死。
而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和死亡擦肩而过,不仅没有,她还抓住了布鲁斯·韦恩这一僵的机会,猛地抓住他背后的凯夫拉披风,呼啦一声整个朝前面掀了过去!
“乌拉!”来人口中发出了快活又可恶的拟声词,伴随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
落下来的黑披风盖住了蝙蝠侠震惊到瞳孔地震(没有)的表情。
布鲁斯·韦恩难以置信。
他缓缓地、缓缓地拉下盖住脑袋的凯夫拉披风,注视着那个正叉着腰冲他直笑的小恶魔。
亚麻色的长发,紫色的眼睛,白皙而秀丽的脸庞……除了身高比他预料得还要高一些之外,完全就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人。
娜娜莉·兰佩路基。
年轻的漂亮小姐穿着一身浅粉色的棉质病号服,套在白色拖鞋里的赤脚一点一点的,整个人正站在他面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站。
于是这一瞬间,蝙蝠侠完全意识到了是哪里不对。
“是魔法还是幻境?”他猛地对着眼前最大的异常伸出手去,“是谁让你来的?你为什么会假扮成她的样子?”
对方“嗷”的一声挣扎起来,试图甩掉他的手,疼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疼死人了……松手!你这混蛋!”她毫不客气地去掰他的手,连指甲都用上了,“为什么在梦里你还这么凶!快把手放开!疼!”
蝙蝠侠铁石心肠。
蝙蝠侠松开了手。
“梦?”他皱起眉头,再一次看向窗外,“你说这里是梦?”
“这不是当然的吗?都看到我站起来了你还没意识到吗?”
有着娜娜莉·兰佩路基外貌的某人用力揉着刚才被他捏痛的肩膀,气呼呼道。
“如果不是在梦里你怎么可能看到我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她还用脚尖点了点脏兮兮的地板,“还有为什么你第一反应就是魔法、幻境或者假扮啊?”
“……你扮得太不像了。”
布鲁斯·韦恩皱着眉头看她,开始思考如果这里是自己的梦境,为什么“娜娜莉·兰佩路基”会以这样一种形象出现了。
眼前的女性闻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开始觉得这不是一个好梦了。”她咬着牙说。
布鲁斯·韦恩敏锐地注意到了这句话里的主体。
【我开始觉得】……
也就是说……
“你认为这里是你的梦吗?”他不动声色问。
“当然是我的,难道还能是你的梦吗?”对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说得准确点,她是给他顶了回来。
“但我认为这里并不是你的梦。”他缓缓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我非常肯定,我是在入睡之后才出现在这里的。”
布鲁斯·韦恩甚至能回想起自己睡前所看到的月光,因为太累懒得去拉窗帘,而在闭眼前最后看到的月亮,高高挂在没有星星的夜空上。
“等等,等等,你有点把我搞糊涂了。”
对方皱起她好看的眉毛来,手指抵住眉心,陷入了沉吟。
“也就是说……我认为这里是我的梦境,你也认为这里是你的梦,对吗?”
“我不认为这里是我的梦。”
在确认了对方有可能就是他认识的“娜娜莉·兰佩路基”之后,布鲁斯·韦恩的用词也变得审慎起来。
“相对我一贯做的那些梦来说……这里有些过于安静了。”
这是一个非常客气的说法。
事实上,对于布鲁斯·韦恩常做的那些噩梦来说,这里简直算得上是一个和平之地了。
“……”
在完全理解他的意思之后,眼前的人肉眼可见的僵住了。
“也就是说……”
她的声音不知为何颤抖起来。
“……你是本人???”
第五十三章:还以为是从天而降的梦境
“……我现在好想从楼上跳下去。”
“……”
“太丢脸了太丢脸了太丢脸了不要看我呜呜呜……”
“…………”
“这是梦的话就让我快点醒过来吧我不想再面对这个残酷的噩梦或者说现实了啊啊啊啊!”
“………………”
“你随便说点什么!什么都好!不要再这么沉默下去了!这样我不是就更尴尬了吗!!!”
“我在想,这是谁的梦。”
布鲁斯·韦恩的目光停在依旧闪烁的白炽灯上,既是为了观察天花板上水渍的痕迹,也是为了不去看地上已经抱头蹲地就差去撞墙的某人。出于某种作为人类应有的怜悯之心,他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不应该更进一步刺激对方……不然她大概会真的去撞墙或者跳楼吧。
也许是为了这个,他的声音听起来要比平时处于蝙蝠侠模式下的时候更柔和一点。
“谁的梦?”对方果然被他这一问题转移了注意力,“这难道不是我的梦吗?”
“恐怕不是。”蝙蝠侠侧过头示意她去看门上的号码牌,“虽然后天失明的人的梦境与正常人不会相差太过悬殊,也可以看到图像。但是这个梦里的细节太多了。如果这是你的梦境的话,不应当存在超过你现实感知范围的东西——门牌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娜娜莉·兰佩路基不仅双目失明,而且双腿残疾,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轮椅上的她,不应该存在去触摸感知门牌号的记忆。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串完整、序列井井有条的门牌号。
“……”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他的分析之后,年轻的女性忽然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我说……你这个人做梦的时候都这么有逻辑的吗?”她放弃似的叹了口气,顺着布鲁斯的目光扫过那一排门牌号,“虽然现在的心理学界大部分都对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持有批判态度,《梦的解析》这本书里的错误也很多,但‘梦是潜意识的反映’这一点还是经过了科学验证的。人的潜意识很多时候就是没有逻辑的,梦也不是完全对应现实……等等。”
她忽然停住了。
那双紫色的眼睛眯了起来,她忽然迈开脚步,大步跑到楼梯拐角那里,又匆匆从那边跑回来,而后闭上眼睛,像是在分辨着楼道里不知道哪家电视机中传来的歌声。
"Since,sincewe'vebeentogether
Lovingyouforever."
歌手轻快的嗓音唱着诉说甜蜜爱语的歌词,却不知为什么在这间肮脏老旧的公寓里越发显得诡谲,旋律像是被窗外的雨水浸透了,变得又沉又冷,在空气中滑过一抹令人不安的余韵。
“AlGreen,《Let'sstaytogether》。”
她张开了眼睛,声音沉沉地坠了下去。
“你说的对,这里确实不是我的梦。”
布鲁斯·韦恩没有发言,而是审慎地注视着她。
眼前的年轻女人胡乱抓了一把自己亚麻色的长发,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我的一个患者的梦境。”
……
……
……
暗绿色的油漆,破损而肮脏的墙面,锈坏了的窗户,永远也洗不干净一样的水泥地,破烂的忽明忽暗的白炽灯……以及那一首《Let'sstaytogether》。
这里是安妮的梦境。
从她五岁以来,她就再也没能离开过这间梦魇一样的公寓。她一次又一次地梦见这个地方,每晚每晚,只要陷入沉睡她就会再一次回到这里。回到这个父母离婚之后,母亲带着她所居住的地方。
而那首歌……那首歌是母亲的男朋友最喜欢的歌,有时候他甚至会哼着那首歌来抚摸她。安妮是如此痛恨那首歌,痛恨到听到就会想要呕吐的程度,但它却是她梦魇的永恒旋律。
艾达记得这样多的细节,这样多的,安妮向她倾诉的细节。
“我为了消除她的噩梦花了很长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她艰难地忍下一声叹息。安妮的噩梦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典型表现之一,记忆闪回。
“她之前有跟我报告说,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再做过噩梦了。但是最近她的生活应该有了新的压力源,所以又开始做梦了吧。”
蝙蝠侠和她并肩走着,寻找那间传来歌声的房间,闻言稍稍侧过头来,垂下眼看了她一眼。
“是什么?”他问。
“她父亲取消了在我们这里的后续治疗。”说到这里艾达几乎要冷笑了,“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心理学就是骗人的,认为我给他的女儿定那么长时间的疗程只不过是为了从他那里骗钱。他想要知道患者究竟对我们说了什么,对于我们不把和患者的谈话记录分享给他深感不满。所以在他的女儿有所好转的情况下中断了她的治疗。”
说到底,安妮的父亲之所以会把她送来诊所这里,也不过是因为她学校的校长对他说,如果不给女儿进行心理治疗,他们就要勒令安妮退学。
那个男人和很多家里有这样的孩子的父母一样,他们要的并不是孩子真正的好起来,而是他们改正行为,不要再给自己惹麻烦。
他并不关心安妮真正的心情。从很久以前就已经是这样了。
“……”
蝙蝠侠转过头去,看着窗外不绝的暴雨与雷电。许久,他的声音才又一次响起,比先前要低沉不少。
“所以外面才一直在下暴雨吗?”
“是啊。”艾达还是没能忍住那身叹息,“她认为她无处可去。”
那场暴雨或许从未在现实中降临。但又或许它一直下在她的世界里。从过去一直下到如今。
蝙蝠侠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而后,他的手迟疑着,缓缓地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说。
“……我真没想到能从你这里听到这个。”
艾达回忆了一下布鲁斯·韦恩在她面前发表的那番关于蝙蝠侠的慷(人)慨(身)陈(攻)词(击),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她十分感慨似的抬起手来,重重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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