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在短暂的惊诧后,夏谨亭从经理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全貌。

起因竟是一枚青团,想来这位顾先生是至孝之人。

思及孝道二字,倚坐在黄包车上的夏谨亭有些头疼。

据他所知,原主是一颗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小白菜,亲爹嗜赌如命、败光家财,亲娘早逝,家中一应事务被继母把持着。

正因他在家中处境尴尬,才有了被卖给蒋家当便宜男妻的凄惨遭遇。

现如今他气走了蒋宽,消息定然会传到夏家,只怕家中还有一场疾风骤雨等着他。

黄包车在一处老宅前停下,夏谨亭打量着眼前的宅子,终于把夏家与书中所写的破落户对上号。

这宅子面积并不小,却处处透着破败相,斑驳生锈的铁门,塌了未修的院墙,还有那院中满地无人清扫的落叶。

夏谨亭拉着铁门上的把手,门没锁,一推便开了。

门房早已空置许久,家中出不起工钱,便把请来的佣人都遣散了,只留了伺候主人家的贴身佣人。

原主这棵凄凉的小白菜是没有佣人伺候的,平日里洗衣打扫都得靠自己,夏天里倒还好些,到了冬天双手被冻得通红,长了冻疮也只能生生受着。

太阳还未下山,老宅的采光却不好,内里昏暗的很,透着一股子腐朽的气味。

夏谨亭走进正厅,瞧见八仙椅上坐了个年轻妇人,身着花叶纹高领长袍,估摸着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正拿小锉刀有一下没一下地挫指甲。

不用问,这定是原主的继母陈氏。

夏谨亭学着原主的模样,低眉顺眼,恭顺道:母亲。

陈氏却并不答话,像是将人当空气一般,只顾端详自己的手。

这是在给他立规矩?

夏谨亭不欲与陈氏打哑谜,沉声道:母亲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回房了。

陈氏这才抬起头,眼中划过一丝诧异。

往日夏谨亭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叫他往东绝不敢往西,今日是怎么了。

她冷笑道:你长本事了,连蒋家少爷也敢得罪!

夏谨亭心下了然,这是得了信儿,专门搁这儿兴师问罪来了。

母亲明鉴,我无意冒犯蒋少,反倒是他来迟了。夏谨亭拿出早已想好的说辞。如今的他,可不是昔日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泥人。

哼,这么说还是蒋少的错不成?陈氏对夏谨亭的态度十分不满,语气亦愈发冷硬。

正是。夏谨亭浑然不惧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陈氏,蒋宽与我约定在先,却迟迟不现身,明显是轻慢于我。难道就许他姗姗来迟,不许我调侃反击?

陈氏一直觉得夏谨亭是个嘴笨的,打三棍子闷不出个屁来。几时见过他这般能言善辩的模样,一时间竟被镇住了。

你放肆!等回过味来,陈氏尖着嗓子吼了一声,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蒋少比?!

起初,陈氏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夏谨亭这话听着不大对劲,片刻后才意识到,夏谨亭竟然将自己放在与蒋宽平等的位置上。

说什么就许他姗姗来迟,不许我调侃反击。陈氏咂摸着差点没笑掉大牙。

人蒋家少爷是云端里的人,夏谨亭呢,半截身子陷在泥里,这辈子都爬不上岸的东西,有什么资格和蒋宽相提并论。

陈氏正想骂夏谨亭痴心妄想,外间忽然传来一把沙哑的声音:做什么呢?吵吵嚷嚷的。

夏谨亭回身一瞧,是个穿蓝布衫的胖子,走路时腆着个肚子,一边走还一边剔牙花子。

老爷,你可回来了,真是气死我了。陈氏捂着胸口,柳眉微蹙,一副被气得胸口疼的样子。

一听这称呼,夏谨亭便知晓来人的身份。他打量着夏老爷浑圆的肚子,疑心原主莫不是被抱养的。

毕竟原主从颜值到身材,跟亲生父亲竟没有半点相似。当然,这不妨碍夏谨亭在夏老爷面前卖个乖。

父亲安好。夏谨亭率先问安。

夏老爷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和稀泥道:怎么了?来来来,有事儿慢慢说。

陈氏带着哭腔道:老爷,马太太来电话说,夏谨亭惹蒋少不高兴了,咱们好不容易谈成的婚事,怕是要泡汤了啊。

夏谨亭由着陈氏哭诉,目光却投向一旁坐着的夏老爷。

陈氏是原主的继母,自然不会盼他好,夏谨亭本就没对陈氏抱希望。可夏老爷不同,那是原主的亲生父亲,或许,他会心疼儿子。

然而,夏老爷听了陈氏的话,脸色却骤然阴沉下去。他用那肥硕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桌面,再开口时,声音里只剩下冷漠:谨亭,这是怎么回事?

夏谨亭收了眼神,彻底失望了。这两夫妻只把原主当做摇钱树一般,对他予取予求。

我并非有意冒犯蒋少,只是他如此怠慢于我,我气不过,这才顶撞了他。夏谨亭态度端正、言辞恳切,话说得也在理。

夏老爷放软了语气,看向站在下首的儿子,沉吟道:爹知道你受委屈了,那照你说,这事儿怎么办?

退婚。夏谨亭说得轻巧,听的人却乱了方寸。

什么?!这不可能!陈氏霎时慌乱起来,若是退婚了,蒋家的聘礼

话说了一半,夏老爷眼疾手快,一把握住陈氏的手,用力摁了摁。

陈氏自觉失言,这才住了口。

谨亭,这蒋家经营绸缎庄多年,家境殷实,蒋少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脾气难免傲慢些,你就多担待。

这夫妇俩一个□□/脸,一个唱白脸,意思却都是一样的不许退婚!

依着原主的性子,定然会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可夏谨亭不,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既占了原主的壳子,谁也别想让他当炮灰。

只见他扬起白皙的颈脖,冷笑道:若是我定要退婚呢?!

你敢!陈氏瞪圆了一双眼,那模样像是要吃人的母老虎。

我当然敢!夏谨亭寸步不让。

陈氏被夏谨亭鱼死网破的语气唬住了,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夏谨亭。

这个怯懦的长子,一夕之间像是换了一个人,陈氏愈发看不透他了。

谨亭,你这是对母亲说话的态度?夏老爷见陈氏吃了亏,赶紧帮腔。

若说陈氏是明目张胆的无耻,夏老爷就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他端出一副为夏谨亭着想的嘴脸,唉声叹气道:谨亭,爹知道,让你嫁人你心里不痛快,可咱家实在是没银钱给你娶妻了。这蒋家少爷好龙阳,婚后定会好好待你的。爹这也是想让你往后过上富足的日子。如今你与蒋家定亲的消息已传扬出去,往后定是没有好人家敢将闺女嫁你了,你听话,好好地和蒋少过日子

不得不说,夏老爷的段位比陈氏要高上许多。

同样是卖儿子,他还卖得情真意切,夏谨亭若是个好骗的,怕是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但偏偏,夏谨亭一眼看穿了夏老爷虚伪的嘴脸,咬紧了不松口。

娘,我要买西服,同学都有,就我没有。一把大嗓门搅扰了父子二人的对峙。

夏谨亭余光里瞧见一个圆球一路加速,窜到陈氏身侧。

谨业,多大的人了,还这般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夏老爷皱眉瞧着圆球。

看着那与夏老爷仿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胖子,夏谨亭伸手一指:爹,这桩婚事要真这么好,不如让给谨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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