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炽羽就防着韩惜见突然泪奔,情绪上头把这件事宣传的满山上下都知道,在告知他之前,便设下了结界,让他在结界里哭个够,也没有半分声响能传出去。韩惜见跑了一阵,啪嗒一下摔倒在地,后背还在一抽一抽,哭得十分可怜。然而这里没有傅唯一,自然也没人把他扶起来,吹吹摔痛的小腿,将刀枪不入的元婴强者揽入怀中,哄小孩似的安抚一番。秦炽羽站在韩惜见背后,看着他哭,等他哭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韩惜见,你有什么不满?嗯?直接说出来,这里就你我二人,没有人哄着你,不必如此。韩惜见一听,又委屈得抱着膝盖哭起来,他才不是那种用眼泪骗取人同情的人,也不是故意哭着要挟秦炽羽,而是他单纯想哭罢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强大又温柔的师尊,一向对他又耐心又体贴入微的师尊,竟然要和别人结成道侣了,他就感到自己的心碎了,再也不完整了。万花山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师尊最亲密的人再也不是他了,每次两个人说话都要隔着一层,而且,师尊的目光会更多地停留在别人身上,考虑事情的时候,也会优先考虑别人的情绪。一想到这个,韩惜见便心痛得无以复加。韩惜见很清楚有了道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再也不是一个人了,情绪共通,灵体共通,意味着要分享大部分的时间给道侣,做事会本能地先考虑道侣的想法。这么多年在万花山,韩惜见都自以为是和陆万闲走得最近的人,他和傅唯一结成道侣之前便是如此,结成道侣之后,韩惜见也常常拒绝傅唯一一起出去游历人间的邀请,要留在万花山里,和师尊一起过悠闲恬淡的日子,在秦炽羽闹别扭、秦炽羽出外走读、秦炽羽闭关炼剑的那些日子里,都是韩惜见和陆万闲朝夕相对,倾听陆万闲的牢骚、高兴的事,两个人亲密无间,就像是、就像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和哥哥一样。韩惜见又想到了他刚遇见陆万闲的时候,那时候他们一起去参加擢仙大典,他被韩家的几个恶人孤立排挤,是陆万闲教他怎么强硬起来。从那时候起,韩惜见心目中便有了一个完美如同神祇的人物。这世上,怎么会有人配的上陆师兄呢?那时候的韩惜见这么想,现在依然这么想。韩惜见,你不会忘了是谁撮合你和傅唯一在一起的吧?秦炽羽的声音,自韩惜见头顶传来,韩惜见扭过头,泪光盈盈地抬头望着他,秦炽羽伸出一只手,要拉韩惜见起来。那只手悬在半空,韩惜见并没有接受他的好意。秦炽羽也不生气,依然伸出手,朝向韩惜见。韩惜见瞪着他,愤愤地想,确实,辜小月一事中,秦炽羽帮了很大的忙,对于他和傅唯一的结合,也有不可磨灭的功劳,可是,这就能说服他接受秦炽羽和师尊在一起吗?他像是那种,会为了自己一点私心,就默认同意出卖师尊的人吗?虚花秘境之后,又是谁把青冥剑留给你?秦炽羽注视着韩惜见,继续问道。韩惜见咬住下唇,一脸抗拒地回视秦炽羽。是谁离开了整整两年,独自踏遍千山万水,去历自己的劫,没有第二个人能帮他?秦炽羽的声音,如同沉钟般击打在韩惜见心上。韩惜见终于经受不住内心惭愧的折磨,红着脸嚷道:秦炽羽,我知道在找师尊这件事上我没帮上你的忙,但你也不能拿这些事来要求我同意师尊和你的事秦炽羽微微扬眉:我说的是陆仙长,不是我。韩惜见一怔。要韩惜见和傅唯一双方都表明自己对待结契双修之事是认真的,之后才帮助他们结为道侣,并亲自主持见证的人。虚花秘境中得到两件秘宝,一件浮生莲华,另一件青冥宝剑,反复叮嘱秦炽羽一定要把青冥宝剑拿给韩惜见的人。进入两世门,重历前尘心劫,独自回顾纠缠自己两世的过去,最终勘破痛苦,白日飞升的人。从来就不是秦炽羽,而是陆万闲。不知何时,韩惜见与陆万闲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他的记忆还留在最初那个美好的时候。可是,两人却已经各自走上各自的路,虽然还同在万花山中,但彼此间对于对方的心绪却并没有那么深入的了解了。韩惜见一直觉得,陆万闲是神,他能解决好一切问题,不管是万花山,还是他自己的,所以在陆万闲离开这两年,韩惜见虽然也担心,但从来没有主动离开玄门去寻找过,他总觉得,师尊离开一定有他的道理,他一定会在某个地方好好的过日子,也许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就会回来。可是秦炽羽不一样,秦炽羽孜孜不倦地寻找,从未有一日停歇。后来不管是飞升还是失忆回来,陆万闲的事情,韩惜见都是通过秦炽羽听到的,他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听到陆万闲没事,他便觉得放心,而后也不再去追问。原来,潜意识里,他已经接受了师尊是秦炽羽在守着的。师尊若有什么事,秦炽羽会第一个操心,所以他不用再盯得那么紧了。韩惜见不想承认,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秦炽羽的手仍在空中伸着,手掌平摊朝向韩惜见。韩惜见绷着脸擦了把泪,气哼哼地望着秦炽羽,抓住了他的手掌。秦炽羽一拉,韩惜见站起身来。这时,结界之外似乎传来什么响动,秦炽羽不由得恍了一下神。韩惜见盯着他:你发誓,要用性命守护师尊。秦炽羽回过神来,微微一笑,目光中流露出柔和的神采:我发誓,要用血肉、经脉、灵魂和智慧守护师尊。韩惜见认真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将他的手掌扳过来,使劲握了一下,而后松开。誓言算是结成。周遭的结界退去,露出外面两个往里探看的人。傅唯一和陆万闲。方才韩惜见情绪激动,影响到正在修炼的傅唯一,两人情绪共通,傅唯一第一时间便赶到庭院中,待看见秦炽羽的结界,他站住了。陆万闲则是怕秦炽羽年轻冲动乱说话,平时在饭桌上他都没少和韩惜见拱火,这会儿万一话赶话留下伤人的心结便不好了。陆万闲匆匆披了一件外袍出来,头发都没来得及束起,就这么快步走到院中,与傅唯一四目相对。结界消失,陆万闲和傅唯一都站在外面,不约而同投来关心的目光。韩惜见只觉心中一热,喉咙口涌动着莫名的情愫。师尊!!韩惜见向陆万闲跑了两步,一下扑到他身上,双手抱住他的腰,脸蹭在他怀里呜呜呜地哭起来。陆万闲愣了愣,抬起手,摸摸韩惜见的头发,向秦炽羽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这件事处理不好,其实陆万闲并不会怪秦炽羽。换位思考,他自己也处理不好。至少韩惜见没有跑出去,秦炽羽用这种方式制造了和他独处的机会,刚才那些时间,应该是同他说清楚了吧,也不失为一种办法。韩惜见把鼻涕眼泪都蹭到陆万闲前襟上,使劲嗅了嗅陆万闲身上的气息,恋恋不舍地搂着他,轻轻地摇晃。惜见,这件事,我本来打算慢慢同你说,也不求你一下子就能接受,反正日子很长,不着急陆万闲一边揉着韩惜见软软的头发,一边耐心地说道。傅唯一疑惑地看向秦炽羽,嘴唇微动,传音入密问他什么事。秦炽羽便也传音入密告诉傅唯一。傅唯一没什么表情,却伸出手来,重重地捶了一下秦炽羽的肩膀。秦炽羽往前趔趄了半步,回过头,两人对视中互相看到了对方的笑意。傅唯一想说,其实你可以先告诉我,我慢慢再同韩惜见说。但是想到秦炽羽不是那样婉转的人,而且这般重要的事,秦炽羽必定是想亲口告诉韩惜见的。傅唯一便没多嘴,这种时候,只要恭喜就可以了。唯独他家的韩惜见,感情丰富,远超常人,还在师尊身上挂着,没缓过神来。真是可爱起来可爱极了,烦人时候又特别烦人的性子。傅唯一心想,是飞升的挑战难度不够吗,为什么他会和韩惜见结为道侣。咳。傅唯一清了清嗓子。韩惜见那边才慢慢从陆万闲身上下来,揉着眼睛,小声说:秦师弟都跟我说了师尊还会留在万花山上吧?自然。陆万闲笑道。师尊那两年,是去渡心劫了么?对不起,我都不知道韩惜见惭愧地说道。渡心劫当然是自己渡,怎么会叫你知道。陆万闲微微摇头。可秦师弟却知道。韩惜见咕哝。因为那心劫就是你秦师弟搞出来的呀。陆万闲叹了口气。还有就是结契的时候,可不可以让我来设计喜服?韩惜见抬起头来,眼睛亮亮地看向陆万闲。陆万闲脸上一热,幸而这月色比较朦胧,他又站在树影里,干咳一声掩饰道:结契之事,还需从长计议,你想的未免太远了一点。作者有话要说:感谢WEREWOLF-J的火箭炮x1,阿姆斯特朗炮。的地雷x2,浪味仙的地雷x1~~感谢WEREWOLF-J的营养液x10,叶大大带我飞的营养液x1~~第292章大结局安抚下韩惜见之后,陆万闲的心放下大半。只是衣服不免又要换上一件。师尊,你的衣服我来洗,正好看看尺寸。韩惜见一脸期待地说。接着,他的目光移向秦炽羽,上下打量了一下,道:秦师弟这件小了些。秦炽羽身上这件中衣确实小了些,勒得他略有不适,尤其是胸膛和腋下,吸气时都能感觉到绷紧了。他见韩惜见真心想做喜服,便说:是有些小,改日重新量一下尺寸。韩惜见道:好,我去成衣店拿了软尺来。他顿了顿,又看向秦炽羽的头,嘴里念念有词。怎么?秦炽羽警惕。你头发有点硬,盖头质地薄软,恐怕会支棱起来,不好看。韩惜见说道。
秦炽羽打了个响指,空里冒出一条白色的火苗:韩惜见,你有种再说一遍。韩惜见奸笑起来,躲到陆万闲后面,冲秦炽羽呲牙:还想让我叫你师爹,做梦!秦炽羽,你一天为师弟,就天天为师弟,大不了让你师弟变师妹,呸!秦炽羽举着火焰,要去抓韩惜见,陆万闲伸手来拦他,他怕燎到陆万闲,只得熄了火,赤手空拳去拿韩惜见。韩惜见一边咯咯笑得打鸣,一边躲闪秦炽羽的魔爪。院子里笑闹作一团,终是把方才略有些伤感的气氛给冲散了。韩惜见闹到后来,抱着陆万闲不撒手,多亏傅唯一拎着他的后领子,把他从陆万闲身上弄下来,这一场公开才算结束。陆仙长,想不想去看灯?院子里只剩下秦陆二人时,秦炽羽问道。嗯?看灯?哪里有灯?陆万闲疑惑。快到十五了。秦炽羽目光悠远,望向明净夜空中硕|大的月盘,月亮越来越圆,也是一年中京邑最热闹的日子。上元灯啊。陆万闲明白过来。算算日子,就是明天。上元灯,全城解禁,夜里人们都可以出来,看看花灯,猜猜灯谜,是难得一见的夜游佳会。以前游历中州的时候,就觉得京邑的上元灯最好看,别处比不得,一直向与陆仙长一同去看,只是没有机会。如今诸般事务,皆已尘埃落定,是时候携手同游,看遍前生未看的美景。陆万闲心头微微一动,举目望向月亮,轻轻扬起嘴角:好啊。第二日,早早起来等着给陆万闲量衣服的韩惜见,扑了个空。后院里空无一人,陆万闲和秦炽羽连夜跑了。天啊,这都是什么事儿!韩惜见委屈吧唧地从陆万闲床上拿起昨天被他哭得脏兮兮的中衣,抱在手中,本来他还想亲自量一下陆万闲的具体尺寸,好把喜服做的合体一些,这回找不到正主,只好先凑合着做了。而此时,陆万闲和秦炽羽正在京邑安乐坊中一处私邸里品茶。这私邸院落极大,回廊连回廊,庭院连庭院,从外面看不出什么,也不标名牌,也没有高大的建筑,只能看见些古老的树木,郁郁葱葱,像是生长了几百年时间。陆万闲虽然对这凡尘俗世不大了解,不过,他还是能看出来,这宅子放在京邑也是没几个人能租的起的,价格是一方面,宅子本身的位置、规格布置就是身份的象征,门槛应该很高。而那些亲王世子,又不喜欢住外人住过的宅子,想在这里下榻,多半还要有非常强硬的人脉关系。秦炽羽能找到这么地方,显然是提前谋划过的。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和世俗间的皇亲贵胄搭上关系?修真之人固然有很多办法能让凡人高看一眼,但高看的这一眼多半是提防,而不是融入,尤其是在这京邑的顶尖贵人群中,对修真界肯定有所耳闻,与一般的世俗人不同。不过,怎么运作,那是秦炽羽的事,结果已经摆在了眼前,秦炽羽搞定了闹市中幽静的宅邸,带着陆万闲来喝茶,等着晚上观灯,陆万闲只要享受就好。从浮板上取下一只茶碗,陆万闲倚在温泉池岸边,一边喝茶,一边泡温泉,未时前后,又下了点小雪,落在额头上,凉丝丝的,很是惬意。这宅邸有个极具特色的地方,就是温泉。比之秀月洲亦不遑多让。陆万闲是个不拒绝享受的人,他对享受的要求比较高,本身也见多识广,品位出众,所以,要让他感觉到享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他也不会刻意去追求享受,深居简出、朴素度日,也是可以的。因此,秦炽羽深知,陆仙长是个很容易满足,却又很难取悦的人。他在水里游了一阵,返回来,看见陆万闲半阖着眼睛,神色放松,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他便知道,自己这番安排,取悦到了他想捧在手心里的人。秦炽羽目光中透出愉悦,凝视了一会儿陆万闲,而后钻进水中,长腿一蹬,如游鱼般轻盈迅捷地窜出一截,指尖触到平滑的温泉池壁,而后手掌抵上去,停住了向前的冲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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