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褐衣人痛叫一声,又显出原形,跌了回来,他揉着脑袋,不甘心地向结界看去,阳光下,那层金雾原封不动地横亘在眼前,仿佛伸手一拨就能挑开似的。不远处,觉察到灵力波动的青衣人冷笑一声。真以为这点小伎俩,就能骗过宗门第一高手东明真人的结界?足下飞剑破云穿雾而去。陆万闲盘腿在青色大石头上坐定,双手放在膝上,屏去耳边天道系统的杂音,开始修炼。意识渐渐归于宁静,黑暗中却浮起一个似曾相识的情景来堂下何人?因为临近天空而格外明亮的大厅内,四人合抱粗的碧玉通天柱间,白云流动,金雾浮涌,白玉阶下密密匝匝站着许多青衣修士。陆万闲所立之处,却自动形成了个真空地带,没有人愿意和他站在一起。启禀掌门,这人自称是东明真人的亲传弟子,东明岛的下一代传人。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耳边飘过,陆万闲回头去看,是个极清俊高挑的青衣男子,青衣男子与他目光相交,琉璃色的瞳孔中却露出极度轻蔑之色,仿佛自己替他回答,已是自降身份,接下来再不愿与他有半分勾连。哈哈哈哈,东明真人的亲传弟子?东明真人可是宇内第一大能,我玄门正宗之表率,若是他天上有知,竟被一个满面焦黑、衣不蔽体的村夫强行拜师,可不是要气得重新下凡?师兄说得是,我看这村野小儿不过是贪图东明岛的洞天福地,趁着东明真人飞升想占便宜!其心可诛啊!一时间堂下嗡嗡不休,仿佛同时有无数只鸦雀在聒噪。不要吵闹。掌门如洪钟般的声音从上面传来,震住了下面的议论。你、可还有什么话说么?这一次,掌门的声音是直冲陆万闲来的。陆万闲眼前一片虚茫,方才他们高声交谈,是凝注了真气的,一番话听下来,陆万闲只觉得自己气血翻涌,两腿几乎支持不住,一路行来,死里逃生,不过是为了赴悬圃之约他并没有想求个虚名,什么擢仙大典的评委他也不在乎,只是,这玄门乃是师尊的宗门,是师尊的归属,玄门的邀请,就像家乡来的信一样。师尊一定会想来吧。师尊还没有跟他好好交代过玄门的事,就飞升了,但是,想必会希望他好好地与玄门的人相处吧。可是,从收到这封邀请信开始,陆万闲就没有片刻安宁过,离开东明岛,迎接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折腾、追杀、误会、羞辱。没有了。真空中心里的陆万闲垂下头,手中紧紧攥着的信函,不知不觉间被揉碎成粉末。陆万闲叹了口气,将陷进过去的一丝灵识拽回来。时间隔得太久,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那段狼狈的过去。不过,话说回来,当初的自己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以金丹期的修为去给人家评定宗门弟子的擢仙大典当评委啊?算了算了,别想那么多,还是先把元婴修出来吧。三百年后。第3章今天收龙傲天为徒了吗?三百年后。天道系统:天道系统:天道系统:这三百年中,第一个一百年,不管天道系统怎么叫唤,怎么强制弹出控制面板,怎么哭天抢地求爷爷告奶奶,陆万闲就是老僧入定,没反应。第二个一百年,天道系统开始骂骂咧咧。第三个一百年,天道系统沉默了。不知不觉的,三百年过去了。元婴修成,出关了。陆万闲元婴修成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三百年修个元婴,不算快也不算慢,因此也没有受到太多人的瞩目,只是东明岛岛主终于准备出岛了,这个消息,更加让人期待而已。陆万闲答应了宗门派来的帖子,回信表示自己会来参加新一届擢仙大典。天道系统哔哔了一阵之后,就偃旗息鼓,一直沉默了一百多年。要不是视野中还残留着一行猩红的字,陆万闲还以为自己把天道系统甩掉了呢。【任务提示:主线任务失败,中州某国皇族大皇子已经寿终正寝,后宫妃嫔三千余人,皇子四十余人,其中大皇子继承王位,余者各有封地,十分和谐。】看来他过得很滋润。这一辈子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三月春晖明,陆万闲换了一身轻便的骑马装,质地光滑的皮甲护住前后心,麻布衣衬松松衬在里面,腰间束带束起一段清瘦的腰身,修长双腿把马一夹,清俊高大的黑骊驹轻快地向前跃去。他的心情很不错,凉薄的嘴角甚至噙着一丝上扬弧度。是我错了。一个有些嘶哑,好像很久没说过话的少年声音在耳边响起。陆万闲略微怔愣,环顾四周,只有匆匆行路的贩夫走卒而已。是天道系统?本来明亮的少年音,经历过一百年的沉默,变成稍稍有些嘶哑低沉的声音。是我没想到,陆长老还有落魄的时候。我本以为,玄门上下,都对陆长老言十分尊崇是我想当然了。陆万闲轻笑一声,想必天道系统从它的那个什么信息库里找到了自己初入玄门时那些狼狈的事情,那时候他自身难保,哪有精力收徒。玄门中都是人精,虽然一个个外表仙气飘飘、与世无争的样子,其实互相争斗起来,并不比庙堂之上轻松到哪儿去。不过,天道系统毕竟是那高高在上的天道派下来的使者,哪里知道红尘中这些腌臜事儿呢。你也不必自责,天道之子这一生也算顺遂,为那什么国开枝散叶,守住江山,保一方百姓安居乐业,也算是功德一件,不辱没了天道的名头。陆万闲劝了两句。话锋一转,又道:如今你完成任务了,我们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可好?少年音有些倔强较劲,隐隐压着一股恼火之意:哼,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能甩掉我吗?嗖!一条黑影从身后飞来。陆万闲不着痕迹地一侧身,闪过暗器。韩惜见,你这么想抱盛家的大.腿,就赶紧滚吧,趁早把姓也改了,我们韩家可丢不起这个人!咦?你还敢躲?身后传来一连串刻薄至极的骂声,陆万闲拉住马,回头看去,映入眼帘是一片闪闪发光的锦衣:柳岸边数匹骏马并辔而行,马上坐着七八个俊秀后生,一个一个都穿着上好白锦缎做的衣服,外面还罩着纱袍,仙气飘飘,令人难以移开目光。这些后生相貌也是不赖,可惜为首那个神情尖酸刻薄,恨不得用眼角看人,将老天爷赐予的一副好相貌破坏殆尽。他们之中却有一个徒步而行的少年人,冠带歪在一边,头发散着,默默往前走,来到陆万闲近前,才一抬头。惊鸿一瞥。韩惜见,修真界第一美人,前尘中早看过无数次的脸,此时见到,还是令陆万闲目眩片刻。抱歉,对不住,这位兄台,我的令牌方才没有伤到你吧?韩惜见羊脂玉雕般完美无瑕的脸庞抬起,冰片般剔透的瞳孔空洞洞地望着陆万闲。方才那个差点砸到陆万闲的暗器,正躺在他脚前的地上,玄铁制的表面暗淡无光,中间刻着一个韩字。修真界四大世家,盛、王、辜、韩。这四姓的子弟,是擢仙大典竞争的主力,在这里遇到他们也不稀奇,不过,能遇到韩惜见,还是挺神奇的。无妨。陆万闲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令牌,拂去上面的尘土,交到韩惜见手中,郑重道:既然是重要的东西,小心收着,别再被不相干的人扔来扔去了。多谢。韩惜见恍了恍神,不知为何,眼前这个陌生青年,总给他一股压迫感?而且,同为韩家子弟,怎么能说是不相干的人呢?韩惜见捧着令牌,一边往回走,一边又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春光明媚间,劲装青年长身而立,正在和驿站的小厮说着什么。他身材清瘦却并不单薄,宽阔的肩膀撑起护甲,显出不容小觑的胸背肌肉。只是随意地站着,却是无懈可击的姿势,放松垂在身侧的右手握着一截黑亮的马鞭,更衬得手指修长有力青年似乎觉察到韩惜见的目光,中断了和小厮的对话,转过头来,冲韩惜见笑了一笑。韩惜见不由得愣住,心脏猛跳了两下。韩惜见,你还回来干嘛,跟着盛家的人去呀!快滚!那几个堂兄弟又跟着起哄。韩惜见被拉回现实,好像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坠在胃里,连带五脏六腑都被拉扯得难受。是,这些就是他的亲人们,和他一起长大,身上流着一样的血的韩家平辈弟兄们。好像还没有不相干的人,来得和善。他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们,反正从他修成金丹,这些堂兄弟们便背地里议论他,说他是抱了盛家的大.腿,偷吃了不少天材地宝,才进阶得这么快,以白雪原韩家的实力,根本供不出他这尊大佛。这次他们从白雪原本家出来,是要一同去悬圃主峰观战五十年一届的擢仙大典,顺便投奔瑶光峰峰主韩世伯,他们不指望能选拔进入玄门宗门,做个外门弟子也是好的,毕竟是精英云集的地方,能蹭上点边也是受用无穷了。韩惜见听到能够去悬圃,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他不妄自菲薄,知道以自己的实力,是有希望名正言顺选入宗门的,可是这一路上,明里暗里的排挤、那些恶心人的小伎俩,真是让韩惜见烦透了,甚至还有点惧怕,而这种糟糕的情况,在昨天,他们遇到盛家子弟时,达到了巅峰。自古英雄出少年,惜见贤弟,果然是人中龙凤,如此年轻,便已修成金丹,令愚兄惭愧啊!那盛家年轻一辈的魁首,叫做盛天骄的青年男子毫不吝啬地夸奖韩惜见,甚至提起要让韩惜见跟他们盛家一道走,一起去悬圃主峰的建议来。当时韩惜见心里就咯噔一声,不必回头,他已经感觉到本家那群人冰冷刺人的目光,暖洋洋的春天里也能把人渗出一身冷汗。哼,长得好就是占便宜,东西掉了都有路人帮捡,可惜只是个普通路人,若是昨天那盛天骄,咱们惜见贤弟,拼着卖**也要扒上去腾的一股火气直冲头顶,韩惜见只觉满腔血热,耳朵嗡嗡直响。咚啊!一声惨叫,那胡说八道的韩家子弟已被一股冰霜狂风冲撞马下,马儿惊嘶一声,向前狂奔去。那韩家子弟在底下翻滚不休,嚷嚷咒骂,污秽之语,不堪入耳。其他韩家人纷纷投来谴责的目光,好像是韩惜见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蓄意谋害同门。韩惜见再也受不了,飞身上马,夺路而去。驿站前,本来想打个尖再走的陆万闲,见此情形,从小厮手中拿过缰绳,翻身上马。小骊,走了。径行向韩惜见追去。哼,见色起意。熟悉的少年音带着满满地嘲讽,在陆万闲耳边再度响起。啊,你还没走啊。我就看看你这么巴巴地追上去,到底想干些什么勾当。天道系统十分怨愤地说,如果你收天道之子为徒,有追这个娘炮一半积极,任务早都完成了!不得胡言。陆万闲呵斥道,你先把你的信息库调出来,查查他是谁。不用调,我知道他是谁,不就是你上辈子的宝贝大弟子,一剑惊鸿韩惜见么。天道系统阴恻恻地说,我现在不禁要怀疑,你上辈子收他为徒的动机是什么了第4章今天收龙傲天为徒了吗?陆万闲策马疾行,追出三里地,依然没见到韩惜见的踪影,他不由得暗自思忖,自己的小骊驹是不是买便宜了,关键时刻追不上韩家的宝马。驭勒住辔头,陆万闲从锦囊里摸出寻路蜂,扬手放了出去。寻路蜂能够接受修真者的灵识,替他们找到想找的人,修真者灵识越强,寻路蜂找得越准。翅膀的金光在空中一闪,蜂儿调转个头,向另外一个方向飞去。陆万闲微微一愣,转而闷笑起来。他差点忘了,韩惜见是个路痴。韩惜见骑着雪白的高头大马,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他已经绕着这片林子转了半个时辰了,依然没找到出去的路。怎么回事??这个当口,如果他走错路,又给绕回去了,和刚被他震飞的韩七撞上,那可就尴尬了。韩惜见又想出林子,又怕从原路出去,这般纠结,拉着缰绳绕了一圈又一圈,自然是更加出不去。就在他以为自己遇见鬼打墙之际,忽然看到前面有一片糜红色的酒招子。韩惜见如逢大赦,立刻拨马往那边去,一边暗自思忖,自己怎么早没看见。有酒楼,就有人可以问路啊。可惜这不是什么正经酒楼,深藏在林子里,自然是不对外做生意的。韩惜见没什么凡尘俗世中的经验,见酒楼前面挂着鲜艳的纱帛,屋檐房角还雕梁画栋的,画着十分精致的美人游览图,他心想,这应该是一家很有品位的酒馆,老板应该是个对美有追求的人。韩惜见牵着马,一边走过去,一边抬头欣赏着屋檐下漂亮的画幅。
他并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一幅绝美画卷,还是能卖大价钱的那种。院墙内,一位富态的中年女子与一个伶俐可爱的小丫鬟正在交谈。夫人,可要派人去将那小哥儿绑来?小蹄子,瞎了你的眼,没看到那位是身怀修为的看样子修为还不低。那便这般放过了?太可惜了听我的,去把春晖园的屏风打开,再把大门都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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