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便是七年。
七年间,变异兽群与变异植物覆盖的区域愈发广袤,人类聚落进一步被灾难侵蚀,许多原本还能维持的资源开采和工业生产都被迫中断,起初还能各据一方的武装势力不得不互相协作融合,聚集起更大的力量,试图拼出一条生路。
在这样的剧变之下,游离于堡垒城市之外的零散聚落彻底没了生路,仅存的人类仿佛被这片天地囚禁在了几处无比拥挤的箱笼中,只待他们自生自灭。
直到某支勘探队唯一的幸存者挣扎着逃回堡垒,带来了一条令所有幸存人类兴奋的消息——在变异最先爆发的几处深山老林中,新生的生命正在渐渐清除变异,仿佛地球本身的免疫系统起了作用,又或许那种新生的生命,也可以为人类带来新生的曙光。
于是,各大军事势力开始组织人手,各自派遣最精英的队伍,穿越变异兽盘踞的危险区,前往那些深山老林,寻找最后的一线生机。
所有人都知道,这次出任务便是九死一生,只有最幸运也最强大的那一小部分人才能安全抵达目的地,并活着把新生的样本带回来。
慕飞白仔仔细细清点了一遍物资,见没什么纰漏,便将所有东西打成行囊,最后拾起桌上的士兵标牌,郑重地戴在了颈间。
邱聿正从床下把脸盆毛巾和香皂扯出来,看到慕飞白的动作,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真要一起去?”
“还能假的?”慕飞白道,“我是你的亲卫兵,你要去,我还能留在这儿?”
“你还年轻,才十八岁。”邱聿道,“留在队里,将来很快就能升中队长,没必要跟着我一起去闯生死关……”
“怎么没必要!”慕飞白转身盯着邱聿,气息有些不稳,“你连说都不跟我说一句,就打报告要带队去勘探什么新生林区,还想把我撇下!说我年轻,你又比我大多少?你也才二十多!你能去,凭什么我不能去?我现在的战斗力一点也不比你差,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这倒是真的。
慕飞白训练刻苦,学习能力也强。这些年来,他跟在邱聿身边打了大大小小无数场仗,进步飞快,军营里所有人都说,再过两年,他这个被邱队一手带起来的兵,说不定就要青出于蓝了。
只是性格好像没什么变化,不管在战场上多英武不凡,下了战场还是那个喜欢腻在邱聿身边撒娇的小孩儿。
不过,因为慕飞白的这个习性,随着他年龄渐大,进入青春期后,军营里就开始有人揶揄他和邱聿的关系——在这个大环境下,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并不少见,他们军营里就有好几对儿,甚至还有三四个人凑一堆的。
虽说纪律肯定明文不允许,但只要不因此耽误战机,或是在什么不适宜的场合被抓到,多数时候,上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些玩笑也难免传到了邱聿耳朵里。
邱聿倒是有心和慕飞白拉开距离,为此还专门派遣慕飞白独自出去做了两次任务,结果……第二次慕飞白就身受重伤被人抬回来,伤口发炎高烧不退,差点丢了命。
浑浑噩噩之际,这孩子还拉着邱聿的手,一边默默掉眼泪,一边低声唤着“哥哥”,哀求邱聿不要丢下他。
邱聿顿时就心软了。
后来,他便也由着慕飞白继续黏他。
只是从那之后,军营里就再也没有大妹子小姑娘向邱聿示过好。
对此邱聿有些哭笑不得——他自己知道他和慕飞白不是那种关系,却也经不住别人心里揣度,不愿意来招惹他。
所幸他本身对那种事也没多少渴望,实在忍不住了,自己解决也可以满足,便没刻意去解释。
如今,邱聿即将奔赴九死一生的战场,自然希望慕飞白不要跟着他,最好能留在相对安全的堡垒城市,好好地长大。
但慕飞白显然不这么想。
邱聿跟他讲道理,他当没听见,训斥他,他还当没听见;邱聿试图把他揍服气,他就梗着脖子红着眼眶,硬接下邱聿的好几棍;邱聿以军衔和命令压他,他就直接跑去更高层的长官面前跪着恳求,最后还真的求来了允许他随队的命令。
面对上峰的命令,邱聿彻底没了办法。
眼看明天就要出发,他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和小孩儿吵架了。这次任务危险性极高,若是互相之间心存芥蒂,战场上配合出了岔子,到时候丢的可能就不止他们两条命了。
于是,邱聿妥协:“行了,一起去就一起去吧。”
他扬了扬手里的脸盆,又道:“五分钟后澡堂开门,你还不赶紧准备?”
如今资源紧缺,尤其是干净的水,都是按照配额定时定量发放的。在军队里,也只有即将出任务的士兵们和刚刚凯旋的战士们才有五分钟的公共淋浴时间,平日他们只能从配给的饮用水里节省下来一些,烧热了擦擦身体。
听到邱聿的话,慕飞白赶紧收拾好脸盆毛巾,又朝邱聿笑:“我香皂之前用完了,哥哥的借给我?”
邱聿没好气:“还能不给你用?”
慕飞白开心道:“哥哥对我真好!”
其实,这几年里,每每同邱聿一起出征,前后他都能和邱聿共浴一回,按理说,看邱聿的身体他早该看习惯了……但偏偏看得见却不能碰,更是吃不着,慕飞白也只能等着盼着出任务,哪怕过一过眼瘾也好。
只是可恨,出征和凯旋的淋浴都是大家在一起的,小队十好几人,中队好几十人,气氛就一点儿都不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