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1 / 1)

换言之,唐小棠现在是坐在谢瑾白的斜对面,苍岚国小王爷拓跋瀛的正对面。自唐小棠落座,百官的视线便没有从她同谢瑾白身上移开过。国师乌岐已然落座,倒是唐小棠行了个屈膝礼,柔媚地开口,尊敬的东启陛下,我想同拓跋王爷换个位置,或者,加一张桌子,让我坐到谢将军的身边,不知尊敬的东启陛下可否成全霓裳?一双乌眸落落大方地看向坐在龙椅上的帝王。这要是换成东启的女子,只怕百官少不得得皱眉,可这话从这位圣女口中说出,百官意外的同时,竟然无一人觉得有失体统。大概,还是因为这圣女不是他们东启的女子吧。阮凌国国师乌岐的眉头皱了皱,却是一言未发。大殿中,百官面面相觑。听闻阮凌圣女同国师的地位是不相上下的,莫不是,竟是真的?拓跋瀛自坐下后,便一直找各种理由向谢瑾白敬酒,季云卿心中早已不悦。拓跋瀛同谢瑾白二人若是走得太近,于公于私,于他都不是件好事。是以,阮凌国圣女提出的这个要求,可谓是正中他的下怀。关于阮凌国圣女同谢瑾白的那点事,季云卿自是也听说了。他同谢瑾白自小就认识,知晓谢瑾白只心仪男子,因此,自是不担心谢瑾白会同这圣女有些什么。这季云卿不好答应的太够爽快。他假意沉吟,作思考状,拓跋瀛却是在听了唐小棠提出的要求后,起身对季云卿行礼道,抱歉,东启陛下,拓跋暂且没有要换位置的意思。季云卿本就没有要拓跋瀛起身换位的意思,那样未免太过失礼。只是拓跋瀛这般直言不讳地拒绝,令他面上颇为挂不住,很是有些不悦。面上不显,季云卿微点了点头,小王爷既是已然入座,自是没有再换位的道理。于是扬声,吩咐边上的内侍监再去搬一张矮几过来。唐小棠柔媚地道谢,多谢东启陛下。铃声叮当,一袭红衣的唐小棠翩然走至临时加坐的位置,坐到了谢瑾白的身旁。落座时,红色的纱裙,若有似无地掠过谢瑾白的盘腿而坐的大腿。因着有矮几遮挡,是以,除却谢瑾白,哪怕是就坐在谢瑾白身旁的拓跋瀛,也并未发觉唐小棠的这一举动。谢瑾白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唐小棠施施然落座。甫一落座,唐小棠便闻见谢瑾白身上浓郁的酒气。唐小棠面纱后的唇瓣抿了抿唇,这人今日是喝了多少的酒?内侍监高声宣布,宫晏正式开始。百官以及各国使臣,磕头跪拜,齐声恭贺,向帝后说一些吉祥祝福的话。丝竹声起,宫娥舞姿翩翩。谢瑾白的眼皮越来越沉。谢将军眼前的景物已然是重重流光叠影,看人的眼神却仍是清清泠泠。这也便极为容易给人一阵错觉,以为他仍是清醒着,没有半分醉意。拓跋瀛今日是存了心,要将人灌醉。众人都在欣赏舞姿,他再次举杯,面向谢瑾白,朗笑道,谢将军,这一杯拓跋祝东启山河永固,繁盛富强,也祝东启同苍岚两国用结秦晋之好。唐小棠算是知道了。他说呢,怀瑜哥哥身上的酒气怎么会这么浓,原来都是拓跋瀛灌的。只是,这拓跋瀛为何要灌小玉哥哥酒?拓跋瀛每次祝词,都是同两国邦交有关,谢瑾白自是不好拒绝。即便是谢晏担心谢瑾白的身子,碍于拓跋瀛的身份,也不好说些什么。谢瑾白依然是一口饮尽,半点瞧不出醉意。只有唐小棠清楚,以这人的酒量,指不定醉成喝什么样子了。因着今日是元宵夜,除却歌舞助兴,每人亦御赐一碗芝麻馅洒桂花元宵。谢瑾白用汤勺徐徐掠开漂浮在糖水之上的桂花,忽地淡然出声道,圣女不将面纱解下么?谢瑾白本就是晚宴的中心人物,加之他这一晚上就没怎么开口说过话,眼下忽然出声,对象还是阮凌国的圣女,这让在场之人的注意力,无不聚焦在他们二人之上。也是此时,众人才恍然发现,今晚这位圣女似乎并未动筷过?拓跋瀛目光微沉。他敬了一晚上的酒,谢怀瑜始终对他冷冷淡淡,却忽然主动同阮凌国的圣女搭话?唐小棠明知,谢瑾白不可能是忽然对霓云赏起兴趣,十有八九,是因为除夕那日,他夜闯太傅府,这人记在心里头,故而刻意选在这种场合,为难于他。心里头还是有些吃醋。谁让怀瑜哥哥主动同云霓裳搭话来的!亏得怀瑜哥哥说过,他天生喜欢男子,要不然,他能自己将自己给醋死。谢将军有所不知,按照我们阮凌国规矩,谁若是令云裳甘心解下面纱,谁便是霓裳未来的夫君。如此,谢将军还要霓裳将面纱揭下么?唐小棠这句话还真不是胡诌。阮凌国的圣女的确有这一规矩。也亏得这一规矩,唐小棠只要将面纱一戴,可省却了不少麻烦。是在下唐突了,抱歉。不唐突。若是谢将军坚持,霓裳可唐小棠将手放在耳际,作出随时都可将面纱取下的姿态。在下已有结发之妻,多谢圣女抬爱。他眉眼淡淡,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听似玩笑之言。不管对方是玩笑也好,认真也罢,谢瑾白无心同他人有任何暧昧。在场的人,或多或少听闻谢瑾白五年前便已娶妻,且妻子早夭之事。可他们当中,谁也未曾瞧见过他的妻子,又因为他五年前便已离开颍阳,远赴北野,是以,都是头一回听他提及所谓的发妻。五年了,原来谢将军竟还记挂着他那位早夭的妻子,乃至为了那位早夭的夫人,不惜拒绝阮凌国的圣女?拓跋瀛心中嗤笑。谢怀瑜曾娶妻?骗谁?他过往在北野可是打听过,谢怀瑜的将军府中可从未出现过家眷。倒是唐小棠,忽然听谢瑾白提及发妻,再没有玩笑的心思,眼神也随之黯了黯。看在其他人眼里,无疑是被谢瑾白给伤到了的难过模样。宫宴快要结束,皇帝同怀抱着三皇子的帝后早已先行离席,大臣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唯有少部分大臣仍坐在位置上。谢瑾白便是那少部分之一。拓跋瀛原本没发现谢瑾白已经醉了,只是上次宫宴只喝了一杯酒便提出身体不适的人,这一次却到了宴会结束都未曾提出离席。不仅如此,明明宴会已散,以这人清冷的性子,竟还安静地坐着。拓跋瀛不蠢。稍微一思考,便猜出了,谢瑾白怕是早就喝醉了。分明是担心酒后失态,所以才没有急于起身。用眼神示意过来找他的多巴多先行回去,拓跋瀛偏过头,好整以暇地盯着谢瑾白,如同一只苍鹰盯着他的猎物,谢将军不走么?谢瑾白的确是喝醉了。不过,他倒不是担心酒后失态,而是他十分清楚,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别说是走出宫,便是走出大殿都困难。谢瑾白先前之所以端坐在位置上,是在等父亲谢晏。当然了,在亲眼瞧见父亲同礼部尚书搀扶着走出大殿的时候,谢瑾白便知道,自这是被落下了。也怪他,此前没有同父亲约好一起回去,父亲见他一直坐着,便自然以为他还不想回去。嗯。谢某还想再坐一坐,醒醒酒。谢瑾白亲口说出,自己之所以未走,是为了醒酒,如此,拓跋瀛反而不确定了起来这人究竟是醉了还是未醉?大殿里还有其他官员同内侍监在,谢瑾白没有要走的意思,拓跋瀛自然也不可能强行将人带走。他笑了笑,如此,本王便先行告辞了。谢瑾白淡淡拱手,小王爷请表面一团和气。终于,除却收拾大殿的内侍监,只有谢瑾白一人。谢瑾白揉了揉昏涨的太阳穴,手撑在矮几上站起身。许久未曾饮得这么醉过,才起身,身子便晃了晃。四公子,小心呐去而复返的平安忙将拂尘丢给身后的小太监,及时扶住了谢瑾白。多谢平安公公。四公子客气了。谢太傅同礼部尚书一同出宫了,平安送您回去吧。有劳公公。平安扶着谢瑾白,慢慢地走出大殿。一名年纪瞧着不大的小太监手持宫灯,走在前头照路。四公子还是同过去那般,不胜酒力。平安的脸上同往常一样带着亲和的笑意,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大部分时间,都是平安在开口说话,谢瑾白仅间或地淡淡应上几声。平安扶着谢瑾白走过重重宫门。谢瑾白顿住了脚步。平安转过头,四公子,怎么了?谢瑾白淡淡地道,这不是出宫的路。看来,怀瑜哥哥还是醉得不够厉害。一道明黄身影自一扇宫门后头走出,季云卿俊美的五官在宫檐的宫灯映照下,愈是矜贵逼人。小太监忙不迭磕头行礼。平安从小太监手中接过宫灯,吩咐小太监先行退下。小太监慌忙告退。谢瑾白心想,他哪里是醉得不够厉害。分明是醉得太厉害。才会快要走至永定宫前,才意识到,这不是出宫的路。季云卿一步步,走至谢瑾白的面前,今日时辰已晚,怀瑜哥哥又饮了酒,不如便留在宫中过夜吧。用的不是询问的语气。从烧着地龙的大殿,走进冷夜,谢瑾白指尖早已凉透。他下意识地想要拢了拢身上的鹤氅,指尖触碰到柔软的绒毛,这才有些迟钝地意识到,自己今日披的娘亲亲自给他缝制的鹤氅,并未穿那件榴火鹤敞出来。他点了点头,也好。朕扶怀瑜哥哥进去。谢瑾白未曾拒绝。朕没想到,怀瑜哥哥竟还记得永定宫的路。永定宫是季云卿未登基之前的太子寝宫。自季云卿登基后,永定宫便一直无人居住。当然,便是无人居住,因着曾为天子寝宫,里头自然也是日日有宫人定期打扫。平安手持宫灯,行在最前头。前头有阶梯,怀瑜哥哥小心。季云卿并未因为谢瑾白先前并未接他的话而有任何不悦。他扶着谢瑾白,温言絮语地提醒着他小心前面的阶梯。怀瑜哥哥可还记得?在朕还是太子之时,有一回,父皇在宫中赐宴,朕在宴会上备受冷落,喝多了,怀瑜哥哥也是这般,扶着朕回宫,提醒朕,小心宫门阶梯身旁之人并未出声,也不知是酒喝多了,不想说话。还是纯粹是不想接他的话头。更甚而,在心里头筹谋此刻该如何脱身?季云卿扶着谢瑾白,一步步走上永定宫宫门阶梯。父皇稚嫩的童声自夜色里想起。

季云卿扶着谢瑾白的手忽地一顿。季云卿转过身,眉眼含笑地望着朝他走来的皇后顾知薇,过了年才满四岁的小太子季初,皇后,太子,你们怎么来了?结发五载,顾知薇如何瞧不出她这位天子夫君面上虽是笑着,笑意却未曾抵达眼底?她心底发冷,手心里的小手给了她无尽的勇气,她似真似假地抱怨道,还不是初儿,一个劲地吵着,闹着要父皇。我被他闹腾不过,只好问了宫人,这才一路寻来。谢将军?谢将军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仿佛此时才注意到由天子搀扶着的谢瑾白,顾知薇关切问道。在宴会上喝多了,让圣上同皇后见笑了。微臣告辞。手臂自然而然地从季云卿手中挣开,向帝后行了行礼,躬身而退。背影飒落,由始至终,未有半分留恋。季云卿冷冷睨着皇后,皇后,你逾越了。皇后惨然一笑,想要唤自己迟迟未归的夫君回寝宫歇息,也算是逾越么?朕今晚便宿在这永定宫。皇后带太子先行回去吧。说罢,命平安关上永定宫的宫门。太子望着紧闭的宫门,眼圈发红,母后,父皇是不是不喜欢初儿?顾知薇蹲下身,摸了摸太子被冷风吹得冰凉的小脸蛋,柔柔地笑道,没有的事初儿莫要多想。母子二人的对话,听得身后的几个宫女都不由地鼻尖一酸。咳咳咳谢瑾白独自走在夜色的皇宫当中。宫墙重重,前路漫漫,似这人生之路,迢迢没有尽头。终于,递交腰牌,出了宫门。宫门之外,空空荡荡。不必猜,定然是爹爹吃醉,邀请礼部尚书上了他的马车,将他这个亲身儿子给落了。果是个别开生面的元宵之夜。从宫中回太傅府的路,谢瑾白上辈子不知走过多少回。这辈子,倒是头一回。谢瑾白行过护城桥,来到亲御街。亲御街两旁是光秃秃的柳树,于灯火莹莹中,似鬼影重重。只要再往前,行过白石桥,便是灯火莹莹,人声鼎沸的玉河街。狠厉的杀意自四面八方而来。谢瑾白本能地抽出腰间的剑是了,今日入宫为的赴宴,哪里携带什么刀剑,即便是带了,也入不得宫门。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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