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的时光,草木慢慢生长了起来,只有火焰山,依旧光秃秃的没有一丝生机。如今此处也有了春夏秋冬,陶氏年幼的子弟第一次感觉到冷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纷纷惊奇不已。今日,大雨倾盆冲刷。陶不落举着一把伞,慢慢走进了一个栽着梧桐树的小院。听闻混沌时期,火焰山还是凤凰山的时候,上面同样栽满了梧桐木,那里的梧桐木和现在的大相径庭,又被称为凤凰木、清心树,据传凤凰族天生便有挥斥世间火焰的能力,而梧桐木,则是最不怕火的宝物。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老人站在廊下,听着雨滴哒哒,对陶不落如此说道。陶不落笑了笑,走到檐下将伞挂了起来。今时不同往日,凤凰已经灭亡,二叔又何必向往过去的辉煌呢?陶二叔推开门,说:难道老夫是只会迷恋过去的人?陶不落摇摇头,与叔叔对坐在茶几两边。陶二叔看着外面的雨怅然笑了一声:不过一百年的时间,火焰城就变化这么大,回忆从前,竟都觉得陌生了。二叔,这世间万物,没有一时一刻不是在变化着的。陶二叔哈哈一笑,说:那又怎样,就算变,吾等也该有所取舍!不落,你本就是陶家下一代的家主,结果呢,现在横空出世一个黎绛影,难道你就当真甘心居他之下,从此成为一个外人的奴仆?!陶不落握着茶杯,平静地抿着。祖训如此,二叔应该不会不知。祖训?五千年前的祖训,却要叫今朝你我来屈身成奴?不落,我没有子嗣后裔,但从小看着你长大,在我眼里,你和我的亲生儿子没什么区别。二叔从小怎么对你的,你都清楚,你叫二叔怎么能忍耐下来,看着你和陶氏所有人跌落云端?陶不落垂眸不语。陶二叔激动片刻后,冷静了下来,外面的雨开始变小了,他看了一会,扭头回来说:我们本就是一家人,连着骨头带着筋,又岂是真心想与大家分离成二家?不落,只要你与吾等同心,将那神火取回来继续陶氏的光荣不,就算不拿神火,只要你答应,当上家主之后不去做外人的奴仆,二叔就和离开的其他族人,一起回来支持你!陶不落沉思片刻,忽然笑了一笑,他并没有直接应下来,而是说:黎绛影有化凤之心,就在近期。她这次叫我回来,为的便是我们陶氏的财力。她要我准备大批的火行灵石堆到火焰山,为其化凤做准备,凤凰的威力我想二叔也是有数的,她成功之后,想夺回神火便不可能了。
陶二叔皱了皱眉:此女倒是一点都不客气。黎绛影在月影魔宫,身边高手辈出,难以对付。陶不落轻轻放下茶杯,对陶二叔笑的温良,不过,若是在那火行灵石中埋入火行魔石,清气与魔气相冲,黎绛影必定陷入困境。想必到时候,胜算就会在我们这边了。但二叔,你就真的不想要凤凰血肉?和亲侄子一条心,让陶二叔心情很不错,他抬手敲了一下陶不落,笑骂:你二叔我是那么贪心的人吗?吾等靠炼器经商传世,最该明白贪心的下场,不需多求,只需拿回自己的便好。红鸾罗帐鸳鸯被,软玉温香锦绣缘。妩媚多情的女人慵懒地坐起身,鲜红的被子滑落,露出一片滑腻雪肌。她伸出手指在身边人的脸上点了一下,笑道:你呀,净会哄妾身开心,便实话告诉你吧,十一月中旬,神凤遗裔便要去火焰山化凤。身旁的男人连忙坐起身,搂住女人的肩膀讨好地笑问:消息可属实?为何一定要去火焰山?女人似乎不高兴了,环抱着肩膀,嗔怪道:若不信便算了,亏妾身一片真心待你,你却怀疑妾。怎么会。他握住女人的手,拿起来亲了一口,厚着脸皮吹嘘道,我再信你不过了,只是去魔域一事十分慎重,总得小心些。女人便道:消息属实,你去火焰城打听一下,看看是不是在火焰山有动作不就知道了?至于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在火焰山,妾身也不知晓了。男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一骨碌爬起来急匆匆穿衣服:曼儿,我得赶快回去通知长老,若此事成,我定不亏待于你,咱们便双宿双栖无人打扰。诶郎君呀,只盼望你莫辜负了妾身。女人孤独寂寞冷地坐着,目送男人离去,瞧着一片落寞,似乎心情十分忧伤。直到男人彻底消失不见,另一个少年弓着身低着头从门外走进,她才噗嗤一声笑出声,翻脸如翻书。那少年叫柴阿狗,眼睛死死盯着脚尖不敢抬头,脸红了一大片。殿、殿下你、你这样不、不不太好吧,尊上让你过、过来盯着,你这样很冒险梁旖曼不甚在意地拨了下头发,笑他:怎么又结巴了?柴阿狗:我、我已经好了,不,不结巴了。梁旖曼便看着他嗤嗤地笑:哎呀呀,我这样不也很好吗,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当然要痛快地玩玩了。柴阿狗头低的像是上面压了一块大石头,小声说:万一他们翻脸不认人呢。一抹淡淡的紫光在梁旖曼眼中闪过,她泰然自若道:那又何妨?想从本宫这里套消息,当然就得好好伺候本宫,不过若以为就这么简单,可就错了。阿狗你记住,所谓的爱情不是所有女人都那么看重的。她穿好衣服走了过来,抬手拍拍柴阿狗的脑袋,笑道:人可是最擅长撒谎的,他们以为哄骗住了我,殊不知妾身也在哄骗他们啧,这次倒不是假消息,不过他们身上已经被种下了魔气,过段时间,想必会非常有趣。黎绛影让她过来盯着正道这边的动静,顺便鼓动之前参与过围猎行动的正道修士再去火焰山,如何自然地引诱他们过去,而不让他们怀疑此乃陷阱,这是个学问。方才离开的男修以为自己出卖色相和身体才哄骗来的消息,其实是梁旖曼早就准备透露给他的,螳螂捕蝉,却不知蝉和黄雀在一家。不过,以色相诱和种魔气这两点,就纯属她自己的乐趣了。梁旖曼懒懒散散地坐到梳妆镜前,握着梳子打理长发,斜眺了一眼见柴阿狗还没走,问:怎么,今晚想留下?柴阿狗弱弱道:我们不快些离开吗,万一那修士得到消息后派人过来灭口怎么办?人太多的话,我打不过。梁旖曼哭笑不得,只好拉好衣襟:走走走,这便走。路过柴阿狗的身边,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少年的额头,低声含笑:还是个孩子呢。第137章天罗门。有一种隐秘而不详的变化,正发生在这个曾经的正道三大门派之一里面。好像是欢声笑意少了,好像是掌门和长老们更加阴沉了,又好像是山头的绿草枯的比往常年早,进来的阴雨天连绵总不放晴。弟子之间人心惶惶,云阿娇却无暇去管这些。那是与清虚派联手围捕神凤遗裔剿灭魔头的计划失败的彻彻底底,遗留下来的问题十年八年都解决不完。她忙碌过后,回到了自己的洞府,走到深处,推开一扇门,冰寒之气迅速化为白雾冒出。云阿娇入内,带上门,来到这寒冷冰窟的中心,一樽半透明的冰棺正摆放在这里。寒气缭绕,过低的温度让手很快变红,云阿娇却好像没有察觉似的,靠着冰棺坐着,双手抱着曲起的膝盖,将头埋在自己怀中。已经确定了,魔域的人传来消息,说火焰山那边变成了清气聚集的地方,黎绛影决心化凤的事情是真的。空荡荡的冰室内,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响。你说不要再和她牵扯,不要再参与这些事,为什么?我怎么可能做到。一声苦笑,她说,你变成现在这样之后,才忽然发现,原来我身边根本没有多少亲近的人。我爹死了,你也变成了这样,我有些害怕。云阿娇似乎是觉得很冷,抱着自己的手臂越发用力。我有些后悔了,我不想你死,其实我就是就是自己无能,所以朝你发脾气。对不起。要是我没把你关到思过崖,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纪玉荣,你这个瞎子,我本以为我当上掌门了,你就能高看我一眼,可你没有,我便怨你。现在看来,你看不上我才是对的。我这次来,是要告诉你,我不打算听你的了。反正听你的输了,这次就试试跟你作对吧。你说过黎绛影化凤后让正道损失惨重,我知道了此事,又怎么能不管不问?况且,你还没有死。她的私心,她们的私心,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欲求云阿娇攥紧了拳头,站起身,抚摸着冰棺寒冷的表面。我想让你醒来。云阿娇离开冰室,沉重的石门缓缓合上,一室寒冷被封闭,幽暗的光中,精致的冰棺内,一个白发苍苍的女人正安静沉睡着。仿佛这一睡,便是天荒地老。枭夜盟内,赴火焰山前夕。冥烟在自己的宫殿内来回打转,一双嫩手不停地抓着自己的衣服:诶呀诶呀,真是愁人鬼才信白骨那家伙会背叛月影魔宫,不过要是因为情仇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冥烟就地一滚,滚到了大白熊肚皮上,咬着手指小脸紧皱:可是不对啊,我怎么感觉这么慌,就和上次去月影魔宫一样。不成不成,这次得慎重点,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干脆跳起来,把苏楠叫了过来:你觉得我们这次的胜算有多大?苏楠想了想,说:听说正道那边会来不少人,属下已经和其中大部分联系好,到时候大家摒弃前嫌,一起出手,再加上月影魔尊重伤一事确凿无误,依属下看,捉拿神凤遗裔并不困难。这样吗。冥烟也不是第一次和正道联手了,否则也不会接纳苏楠。但她实在是有些怵,而且不满上一次纪玉荣对待自己的态度,便皱皱眉:殇阴那边也都准备好了?是的。冥烟沉吟片刻,说:那这样吧,本尊不善前线,只负责在后头用音攻辅佐,排兵布阵的事和与正道联手的事,你不用和我说了,直接与殇阴联系就好。或者阿蛮、花郎、贺阳随便找谁都行,总之别找我了。后面那三个名字,是那十八个魔尊中投靠枭夜盟的三个,只不过他们修为并不拔尖,故而没什么存在感。苏楠笑了笑,说:是,属下晓得了。苏楠离开之后,冥烟飞快地掏出纸笔留下一封信:殇阴吾兄,小妹忽闻家乡老母病重,需即日回乡探病,恐不能参与兄长大计,惟祝兄长万事顺遂心想事成,还请勿怪。自从白骨来到枭夜盟之后,她便一直没安下心来,今天苏楠一通解释,不仅没让她放心,反而焦虑更甚。冥烟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放下信,她一刻都不耽误,跳到大白熊肩上双腿一夹:驾!而另一边,苏楠从冥烟处离开之后,并没有直接去找殇阴魔尊,他回了自己的房间,取出两封信件看了看。这是天武宗以及另一个名气没那么大的门派与他联络的信件。既然双方打算联手,自然要互通有无,他很快写好了回信,将其摆到了一边。修真界的信件,有的以特殊的纸为载体,有的则以玉简竹简为载体,重不重要全都要看上面下的禁制,本身的材质反而并没有那么重要。随后,苏楠取出了一份薄玉片信纸,有些犹豫要不要主动去联络云阿娇。听说这一次她也要来,不知有没有听纪大人的命令,如果到时两人目的一致的话自然最好,如果不是还是得先试探一番。苏楠想好之后很快落笔,其实心中微哂。这一场围剿,不知多少人各怀鬼胎,然而大部分人,都不会觉得自己贪心。有的人只想要神火,有的人想要一点血肉,有的人譬如他自己,则单纯要黎绛影死。当然更多的人,不只想要一点。还有黎月莺,听说她重伤之后,魔域中先前按兵不动的人不少都蠢蠢欲动起来,到时候,大约会热闹的超乎想象吧。苏楠刚刚写好信,将笔放下,嘴角看穿一切的笑容尚未放下便已经凝固。一只染血的骨爪,穿过他的胸膛,不急不慌地将桌上的信拿了起来。你一个字出来,大口大口的血也跟着呕了出来,白、白骨什么时候来的施嫣然伸出另一只骨爪,抓断他的手臂,将藏在袖子底下的做成臂环状的储物法宝取下。她幽幽道:这不重要,你比我弱,就不该小瞧我。他一直没有相信过白骨魔尊,却总有一种莫名得自信,认为己方才是最终的赢家。只是当实力差距太大的时候,弱者往往预料不到自己会迎接什么样的后果。施嫣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骨,苏楠却也不再流血了,或者说,他流出的血甚至在倒流,鲜红隐没进惨白中,他开始急速变得衰弱老化,最终奄奄一息。苏楠眼中露出一丝绝望,不,不要,不行他还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还没有杀掉黎绛影,还没有看到太平盛世!但他永远都不会看到了。施嫣然收回手,果断将佝偻成一团枯瘦如柴的尸骨藏了起来,然后迅速地拿起桌上的几封信,再将苏楠的储物法宝翻了个遍。应该就是这些了。魔修与正道数个门派勾结的证据,精彩纷呈。她飞速闪身,离开了凶杀案现场。出发的时候,殇阴已经看到了冥烟留下的信,左右回顾,没看到苏楠,便忍不住问:苏楠人呢?虽说他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但却是与正道联络的中间人,故而被高看了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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