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面无表情站起身,重新回到船头,看着美丽的明月湖景清洗眼睛。黎绛影笑眯眯地扯过柱子上垂下的丝绦,沾了温热茶水给黎月莺擦脸,擦着擦着,黎月莺整张脸花成了黑黑红红的一片。好像妆粉、胭脂和青黛上多了。黎绛影沉默着放下薄薄的丝绦:阿月。阿影。黎月莺忽而凑近,两人的脸靠的极近。糊成一团的抽象画面占据了整个视线,黎绛影惨不忍睹地闭上眼,说:答应我,在洗脸之前,不要照镜子。虽然感觉白折腾了一回,但好歹除了逐月,其他人应当不会发现黎月莺的真实身份了。黎月莺: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过绛影这么说,那就这么做吧。好,都听阿影的。她对着她歪头羞赧地笑了笑,恰逢黎绛影睁开眼,黎绛影惊恐地往后缩了下,转头开始学逐月欣赏湖景。画舫很快便来到湖心岛的渡口,逐月优雅大方地请黎绛影和黎月莺下船,小岛岸边长满野花,中间开辟了一条石子路。逐月就像是真心邀请两人做客一样,领着她们进到自己装修宏伟华美的城主府内,城主府依山而建,地势崎岖复杂,幸亏黎绛影记性好才没有晕了头。应道友,阿月。逐月这么叫着两人,此时她们正在一条建在内湖上的走廊上,她含笑看着两人说,本座准备了一处风景优美的居所,想必你们一定会喜欢。是哪里?黎绛影好奇地问。逐月摘星楼。逐月轻声道,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眼神始终落在戴着斗笠的黎月莺身上,轻柔而缠倦。黎绛影想了想,抬手把黎月莺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于是她顺利看到了逐月魔尊一瞬间僵住的嫌弃眼神。黎绛影心中冷笑,明月湖心岛,逐月追星楼,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跟黎月莺有些酱酱酿酿的过去是吗,可惜我和黎月莺的关系跟你想的不完全一样,想让我吃醋?没门!黎绛影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反正逐月喜欢演戏,到现在还一口一个应道友和阿月地叫着,既然她非要维持最后这一层窗户纸,黎绛影又怎能不满足她?于是黎绛影深情款款满是感激地看着她,同时伸手握住了黎月莺的爪子:城主大人,你真是太热情好客太美丽善良了,我和阿月一定会好好享受的。逐月收敛了笑容,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她一眼:可一定要好好享受啊。逐月摘星楼建在内湖中央,四方各有一条水上游廊,湖中生长着正盛开的荷花和蒲草,偶有白鸟飞过,景色优美怡人。而摘星楼本身更是引人夺目,它足有九层,逐月带着黎绛影走进来观看。这下面三层分别是大厅、待客厅、琴室,中三层为藏书阅览处,上三层分别是寝室、练功房和露台。逛到寝室的时候,黎绛影看着那张精美舒适的大床,意味深长道:城主大人太用心了,睡在这上面,一定很舒服吧。逐月呵呵一笑,没有接话,而是继续往上逛完。摘星楼呈八角形,露台则在四个正方位各立了一根柱子,地面画了八卦图,中间有三个蒲团和罗盘,显然是供观星占卜用的。而除了观星,站在露台上可以浏览整个城主府风光,黎绛影猜这个地方说不定是逐月建来自己住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把它拿来当客房。下露台,入练功房,逐月意有所指地说:不知为何,本尊似乎在应道友身上没有察觉出魔气,难道应道友现在还没有入门?黎绛影云淡风轻道:身边有人护我护的太紧,难免便懈怠了。逐月话头一转,转到了黎月莺身上:我瞧阿月似有伤在身,此练功房汇聚水木魔气,阿月在此处运功,可助伤势快些痊愈。此时黎月莺依旧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顶着大花脸沉默着看不出表情,她眼里只有黎绛影一个人,现在别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黎绛影只好替她说话:自然自然,多谢城主好意。她也不问她怎么看出来月莺身上带伤的了,她们这种高手,大概一眼就能看出吧。带着黎绛影和黎月莺逛完一遍摘星楼,逐月便敷衍地留了句好好休息,便走人了。目送城主大人背影渐渐消失,黎绛影迫不及待地推着黎月莺回到练功房,她扶着膝盖喘了两口气,妈耶这上上下下七八层楼也怪累人的。快快,快运功疗伤。黎绛影忙不迭催促道,鬼知道那个逐月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拿咱俩开刀。黎月莺盘坐在练功房中央,眨眨鬼魅般的双眼:绛影,我没事。你没事个锤锤!黎绛影忽然皱起眉头,狐疑地看向她,话说回来,我好像还真没见你怎么练过功,为什么?黎月莺沉默不语,眼神渐渐开始恍惚,黎绛影忽然有些心软,站起身到楼下取了一盆清水和帕子,跪坐到她面前给她擦拭脸庞。算了,不想说就别说了。黎月莺的过去有多复杂,黎绛影不知道也猜不到,她究竟和黎绛影发生过什么,现在也无从考究了,只有一点黎绛影无比确定,那就是黎绛影对她一定非常非常重要。滑稽的妆容下的美丽逐渐露出真容,黎绛影满意地笑了笑,主动抱住了她的肩膀。这一刻,黎月莺无疑是受宠若惊的,她甚至不知自己该不该回抱住她,她张着手臂一脸无措与惊喜:绛影月莺。黎绛影在她耳边低声道,现在的我谁都不敢信,除了你。黎月莺猛吸一口气,紧紧楼抱住她耳鬓厮磨:绛影,别怕,谁都伤不了你。骗人。黎绛影悲伤地说,如果你不够强,又怎么能护住我?你伤的太重了。黎月莺抓住她的一只手,放到嘴边轻轻噬咬舔吮,她看着她的眼神仿佛要把她吞吃入腹:我会变得更强,绛影别走好不好?那你就乖乖运功为自己疗伤。黎绛影毫不客气地说,等你好点了,我还打算问问你跟那个逐月魔尊到底什么关系呢!逐月?黎月莺依旧执意望着她,乖乖摇头:我忘了。忘、忘了??黎绛影无语了:得了,快点运功!黎绛影软硬兼施,终于成功让黎月莺开始主动运功修炼,作为代价,她也得在这里陪着她。左右闲来无事,黎绛影干脆也开始盘腿打坐,这一打坐她发现此处确实不一样。似乎是布置了阵法,特意凝聚了木水两行魔气,因此其他三行的魔气格外稀少。就连黎绛影这种纯粹至极的火行体质,也能够在练功房的帮助下吸纳木水两行魔气来修炼,当然,依旧不可避免地把这里极少的火行魔气也吸收入体。不过这种新鲜感很快便消失了,因为即便吸纳入体的是木水两行魔气,运转至丹田时依旧消失了个无影无踪。黎绛影很是失望,慢慢便分神睡了过去。魔域东部,入夜,天空蒙着暗红的阴云。一个看起来走得很慢,实际速度飞快,脚稍稍离开地面,一动便会发出细微哒哒声的魔修把自己藏在黑袍之下,此刻,她站在路边一个石碑处有些许迟疑。这是一个小镇的镇碑,因此过路人并不少。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发现了这位沉默内向的黑袍魔修,男孩眼珠子一转,露出些许狡黠的神色。他快步走上前,扬声笑问:喂,道友,你在这里做什么?那黑袍人似乎被他吓了一跳,飞快转过身,男孩发现她的大兜帽下也蒙着一层黑色的迷雾,啧,真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人呢。男孩说是男孩其实也不准确,他不过外貌较为年幼,魔修嘛,相貌当不得准的,但他喜欢自己这样子,也常常利用自己的外表来获取些好处和恶作剧。那黑袍人看着他,好像有些害怕的样子?男孩感到疑惑,同时还感到好笑,于是故意大声问: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黑袍人动了动,发出了虚无缥缈的气音:我想问个路。你问呀。从这儿,去飞燕都,还有多远?那可远了去了。男孩猜这一定是个弱小的魔修,所以看到自己这模样都害怕,还要故弄玄虚遮掩相貌。让我走的话,要走一个月哩!
多谢。那黑袍人缓慢地点点头,发出了奇怪的哒哒声,随后她又问,飞燕都,在哪个方向?诶?竟然不知道吗?要不要给他指个错的方向?男孩忽然开始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人,于是他突然袭击似地往前迈了一步,抓住黑袍人的袍角掀了起来。哗啦衣袍飞舞,露出了底下两根由白骨组成的腿和缠绕其上的幽冥鬼火男孩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他惊恐地后退一步,看着黑袍人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可怕的怪物:你、你是鬼修?怀有执念的人死去后会化为鬼,有缘踏入修行之路即为鬼修,但鬼修十分脆弱,且脱离rou身后便无先天后天之分。因此,强大的鬼修才能显形让人看见,但人却无法依此推测他到底有多强。黑袍骷髅人摇摇头:我不是。可笑,你不是还有谁是?男孩不觉得跟诡谲阴森的鬼修聊得来,就算是魔修,好歹也是个活人哩,传闻鬼修可通过食人生魂来增进修为,他还是赶紧跑吧!想到这里,男孩立刻转身,手中刷地亮出一个圆盘状的东西,那是他的法宝,专门用来逃跑的。可是还不等他跳到法宝上,一只白骨之手便伸了过来,五根指骨一把抓住了圆盘,轻轻一捏,那法宝便碎了一地。飞燕都,在哪个方向?黑袍人弯下腰,面对着男孩问,兜帽之下的黑雾渐渐散去,露出黑黢黢眼眶中燃着两簇幽蓝魂火的骷髅头。男孩紧张地伸出手指:那、那边说完他闭上眼,等待被吸走生魂。但他等来的只是一句谢谢,待身前的压力消失,男孩睁开眼睛,愕然发现那神秘的骷髅人已经走远了。走了就好走了就好不对,等等!刚才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为了报复故意给他指了错误的方向男孩脸色一僵,转身拔腿就跑。一天之后,默默赶路的骷髅人在路过的魔修嘴里听到了一句宛如晴天霹雳的话:飞燕都大归大,就是太远了。可不是,太靠南了,要不是炼器大家多在那边,谁愿意过去啊!行了,别抱怨了,赶紧走吧。骷髅人嗖地追上他们,踟蹰着拦到了人面前,两个魔修吓了一跳,下意识摆出防范和与被攻击的姿势。魔修神情不善地问:这位朋友,平白无故拦人道路,难不成是想劫道?不,她只是想问一下,飞燕都到底在哪罢了。她沉默了会儿,整理了一下措辞:你们去飞燕都?没错,怎么了?魔修已经准备好反劫道了。飞燕都在哪?魔修伸手指向前方,不耐烦道:就在这个方向,往前走一千四百里路。骷髅人看着这个方向,忍不住呆住了,她好像被骗了呢。还有事吗,没事的话魔修扯起嘴角冷笑一声,就来算算咱们浪费的时间该怎么赔吧!两个魔修一起冲了上去,片刻之后,两人一块跪在地上,乖乖交出了储物袋。前辈,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人吧!骷髅人震动气流发出虚无般的声音:如果你们骗我,我就回来杀了你们。不会不会,绝对不会!魔修举起手掌发誓,吾辈以心魔立誓,飞燕都,就在那个方向!如此就好,骷髅人点点头,转身向着正确的方向飞去。深夜,黎绛影被饿醒,她揉了揉肚子,先去看黎月莺如何。黎月莺依旧盘踞在练功房中央,头微微垂着,眉头紧锁,纯粹的木行魔气围绕在她身边,几乎变成了墨绿的浓雾。黎绛影便没有打扰她,悄悄起身到楼下寝室,桌上摆了一盘子水果和一壶茶水,正经的吃食并没有,黎绛影不无恶意地怀疑逐月是故意的。她拿起一个苹果擦了擦,站在桌边开始啃,咔嚓咔嚓声音清脆,但渐渐在这清脆的啃苹果声里,参进了点奇怪的声音。黎绛影停下来,顺着声音看向窗边,便看见了半个挂在天空的圆月与坐在窗沿寂寥吹笛的逐月。黎绛影:咔嚓!她啃完最后一口苹果,无语地看向逐月,城主大人,三更半夜跑到别人窗子边吹笛子,您真是好雅兴。逐月优哉游哉地吹完整句曲调,这才优雅地放下笛子,她一挥宽大的袖子,整个人轻巧地翻进站在了地上。应道友,你还没有回答本尊的问题呢?啊?黎绛影纳闷了,什么问题?她努力回想,不等想起来,那穿着浅蓝衣裙的女人忽然来到她面前,手臂一抬,以一种主动无比的姿势依偎进了黎绛影怀里。她用一只手环住黎绛影的脖子,娇弱地靠在她怀中,笑道:论修为,本尊现在不比黎月莺那个疯子强?论钱财,逐月城可比月影魔宫富裕多了。论性情,不也是本尊更好些么。就算论相貌,本尊也不输她多少。怎么样,应道友,你现在答应从了本尊,明天我便令人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如何?黎绛影:现在黎绛影相信了,您们魔修就没一个正常人,您为了拆散黎绛影和黎月莺,未免也太拼了吧!黎绛影尴尬地向后退了一步,试图让逐月离开自己,她双手高高举起示意自己绝对没有想要搂抱住她的想法,但逐月就像是贴在她身上了一般,她往后退,她便软绵绵地黏了上来。城主大人,你说的很对,你是又美又有钱又强又温柔咳,但是,您确定对着我这张脸也能心动?不是黎绛影嫌弃自己,现在戴着面具的她,确实挺路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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