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两个小畜生,还蹲!老子看见你们了,快来搭把手!叶清明大吼。
两人俱是一怔,齐声道:清明师叔!
忙奔过去拉人,一个黑不溜秋的毛球跃出水面,凌空蹿进戚隐怀里。
小隐!
不必瞧,一掂量这沉甸甸的分量便知是猫爷,戚隐心里一喜,问道:猫爷,我哥呢?
在老子背上呢!叶清明有气无力地道。
戚隐一愣,爬过去拉人。和云知一块儿,先把扶岚拖上来。扶岚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像涂了一层蜡似的,半点血色也无。低头瞧他身上,遍体鳞伤,浑身瞧不见一块儿好肉。伤口狭长,一道一道,像什么人拿刀子划过似的,都泡得发白了。
扶岚一声不吭,像是死了。戚隐脑子里嗡地一声,一片空白。六神无主地摸扶岚的脸颊,冰冰凉凉,一点儿温度也感受不到。他顿时慌了,颤着手去摸扶岚的脉搏,摸了半天没摸到心跳,顷刻间天旋地转,连东西都看不清楚了。恍惚了一会儿才发现摸错了位置,强自镇定下来,又俯下身听心跳,不甚明显,可是能听见跳动。
幸好,还有心跳,他哥还活着。戚隐把人半抱起来,问道:我哥怎么回事?
你就是他弟弟!一个满脸横肉的猪头从水里冒出来,没人拉它,它自己艰难地上了岸,是不是你把这小子的童子身破了?他神功都没了!伤口没法儿自愈,失血过多,晕了。
没法儿自愈?好端端的,怎么会没法儿自愈?戚隐低下头再看扶岚身上的伤,右胸的创口最深,直接穿了背,周边有冻伤的痕迹。他一下明白了,这不是他哥的伤,是他的伤,是他哥未曾言明的那个咒术,扶岚把他身上的伤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像被谁掏了心窝子,戚隐胸口发疼。他哥学坏了,这个傻呆呆的家伙,竟然学会瞒人了。酸楚盈满鼻腔,戚隐紧紧搂住怀里的人儿,搓他的手,搓他的脸,让他暖起来,可他依旧脸色苍白,长长的眼睫垂下,在眼下覆出一片阴影。戚隐几乎要哭出来,他爹死的时候他都没这么慌乱,扶岚这样奄奄一息,他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对了,喝血有用,他哥不是说过在九垓战场的时候,自愈失效就喝血么?忙掏出匕首,割破自己的手掌,把血滴进扶岚的嘴巴,直把扶岚的嘴唇染得殷红,艳若桃李。
不能歇!那边叶清明摆着手,死命爬起来,快,快起来。追兵要来了!
对!后面有好多妖鬼,黑猫扒在戚隐肩膀上大叫,小隐,快背上呆瓜,我们快逃!
话音刚落,一个狰狞的黑影蹿出水面,扑向众人。猪妖猛然一跃,一口咬住那玩意儿的脖颈子,霎时间鲜血迸溅如泉,那玩意儿身首分离,断成两半。啪地一声,那黑影的身子落回池子,脑袋却掉在砖地上。它还没死,脑袋骨碌碌乱滚,兀自咔嗒咔嗒张着嘴乱咬。猪妖一脚把它踢进池子,大吼一声:跑!
那张苍白可怖的脸,人不人妖不妖,两粒火眼阴森嗜血。戚隐心头发寒,忙背起扶岚,叶清明背起方辛萧,云知也背起戚灵枢。这一批伤患伤的伤残的残,相互扶携着逃命,猪妖在最后断后,所有人没命地往前冲。
路又黑又窄,长得望不到头,身后渐渐响起嘶吼声,那是妖鬼进入了神墓。戚隐凝神留意着扶岚的呼吸,他吐息在耳畔,戚隐感受不到多少热气儿。心里茫茫的,像一个小孩儿迷了路,戚隐眼眶发热,哀声乞求他,哥,你别睡,你理理我。你不能抛下我,我没爹了,你不能让我没哥。
云知在一旁叫道:黑仔,想想你哥讨厌什么?气他!
戚隐眼睛一亮,可想了半天,扶岚这小子从来无悲无怒,不哀不喜,七情六欲淡泊,整个人像一片白纸,好像没什么讨厌的东西。等等,没有讨厌的,但是有喜欢的。戚隐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法子,他微微偏过头,小声道:哥,你醒醒,你活过来,我就给你当新娘子。
黑暗里,扶岚耷拉的手指动了动,黑猫飞檐走壁,眼尖瞧见,惊喜地道:呆瓜!
戚隐高兴得掉眼泪,道:哥,你说过咱们同生共死的。我活着,你也得活,你是乖孩子,不能骗人。
扶岚闭着眼,终于缓缓出了声儿,咬字艰难。
他说:不骗人
戚隐略略定了心,吸了吸鼻子,用力狂奔。身后嘶吼声不停,他们奔过一个墓室,又转入一个墓道。叶清明和朱明藏手忙脚乱落闸门,把路封死。渐渐听不见那些妖鬼的吼声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云知燃起灯符,幽幽荧光亮起来,照亮前方,黑洞洞的墓道里,无数罪徒佝偻着脊背站在前方,那黑黝黝的滚滚头颅同时掉转过来,一张张枯槁瘦削的脸庞和漆黑下陷的眼塘子望向戚隐。
神!罪徒们同时哀嚎。
所有人贴着墙壁,心凉到了底。
罪徒们伸出枯枝般的双臂,探向戚隐的方向,步履蹒跚地走过来。
戚隐大吼:前有狼后有虎,现在怎么办!?
云知和叶清明御剑几次,罪徒毫发无损,执着地向前。
这玩意儿打不死!我怎么知道!云知回吼。
眼看罪徒渐渐逼近,戚隐恨不得把自己压扁,嵌进石头里去。然而那些罪徒走到近前,离戚隐将将几步远,却忽然脸色大变,纷纷退后。金黄色的符光照见他们因恐惧而扭曲的脸颊,焦褐色的面庞沥青一样融化一般,五官都变了形。所有罪徒见了鬼似的,争先恐后踉跄着往后挤。
怎怎么回事?戚隐把着归昧剑,结结巴巴地问。
恶鬼!黄金俑里的恶鬼!罪徒们恐惧地嚎叫。
啊?戚隐没听明白。
罪徒们哭嚎着道:神,他就在您的身后!
戚隐脸色一变,一下明白过来,这些家伙是在恐惧他爹粮仓斗室里的那个罪徒,那玩意儿逃出了黄金俑的封印,不知去了哪里,现在看来,他竟然一直跟在他们后头!戚隐心脏狂跳,连忙回头,云知脑子素来转得快,立马反应过来,也迅速转身,归昧和有悔唰唰指向后头,对着一脸懵懂的朱明藏。
什么玩意儿?你们凡人脑子是不是有病,在搞什么东西?朱明藏骂道。
叶清明也满脸迷茫,贴着墙壁不敢动弹。戚隐解释了一遍黄金俑的事儿,道:按照这些罪徒的话儿那个逃出来的恶鬼,就是你。
放你娘的屁!朱明藏拍自己的脸上的横肉,你看老子细皮嫩肉的,和这些干尸长得像么?
戚隐打量了它一番,猪头猪脸,确实不太像。
朱明藏愠怒地补充,老子有爹有娘,打小长在南疆巫山野猪林,我爹是铁猪王朱烈,我爷爷是钢猪王朱霸天。老子父祖先辈皆说的出名头,怎么可能是什么封印了几千年的罪徒?不信你问这只死肥猫,老子和它认识很久了,它的话儿你总不会不信吧?
黑猫点头道:确实如此,老夫与这只肥猪的父亲认识,和它一样蠢一样肥,一样没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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