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禾,”辞颜叫她名字,她理都不带理一下。“你玩了这么多年,也该够了。”
够不够跟他有什么关系,顺着次序数一遍都轮不到他管。
辞颜不顾她软硬不吃的态度,伸手轻轻点了下她额尖,把路禾烦的挥手给他打下来。
“你能安分一点,”他用拇指贴着小拇指比出一小段骨节,笑着说:“这么一点点我就高兴了。”
路禾蹙眉蔑他一眼,做梦去吧。
“我也不知道你发什么疯非要结婚,你又不喜欢我。”
她笃定他不喜欢自己,对待她就仿佛养个鸟儿养个宠物的态度。
辞颜看了她好一会,手垂在身侧轻声说,“你只是忘了。”
“嗤——”路禾听见他这演韩剧一样的悲情戏码,没忍住笑出声,赶紧比了个停,半是嘲讽半是好笑,“我又没失忆怎么叫忘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跟你没感情的,结婚更是不可能。”
她抬头认认真真看着辞颜说:“倒是你骗我这事我记得挺清楚。”
目光描过一遍她眉眼,辞颜看着她略尖的下巴,神色也在这过程中慢慢变柔,“没有骗。”
“你又瘦了。”
路禾也没搞清楚他两句话之间有什么联系,每次跟他聊天都像是跨服沟通。你跟他说没感情,他就说你忘了;你跟他说不可能结婚,他说你做梦。
常常说着说着一句话就不知道拐哪儿去了。
用温淡淡的语气说她又瘦了,又发脾气了,又在大冷天臭美穿薄衣服。
路禾觉得辞颜比她爹更像她亲爹。
骂他不敢,打他更不行,除了沉默之外没什么能说的。
怕把自己气死。
第49章正文完
网络当天就爆了,荣盛的股价飞升,财板卡到半小时内一直显示404。
路禾嫁给辞颜,相当于荣盛集团跟辞家联合重组,整个资产不是1+1=2,而是利滚利以指数倍往上飙。
对商界而言无异于二次动荡。
雅安园内,路奕从国外给她打电话。
路禾在水门汀跟辞颜大吵一架,烦得要死还是一句话都没透露。毕竟能被辞颜骗着签合同,这事想想她自己都觉得傻。
“你想好了要结婚?”
路奕不觉得路禾能收心,这么多儿女当中,她像了他十成十,连风流浪荡的性子也是一脉相承。
“没有,爸爸,是辞颜。”路禾叹气。
—是辞颜。
这个回答颇有种她对此一无所知,全是辞颜一个人自作多情的意味,说得像逼婚。
路奕意外,忍俊不禁的笑:“说得你多么委屈似的。”
路禾听着无力感顿生。路奕不知道辞颜对她的管控,除了白珺她谁都没说,从表面看来谁不称赞一句辞颜是完美未婚夫?
“爸爸,”她软下语气喊了一声,“下面该怎么办?”
路奕点着烟吸一口,烟雾徐徐往外扩散,“随便你咯,爱结婚就结,不爱结婚就拖着,难不成辞颜能硬拽你去民政局?”
能,真能。路禾都怕今天出事明天就被他绑去民政局。
路奕在那头哈哈大笑,“得了,别操心那么多,一切还有爸爸在呢,你不想嫁就不嫁,咱家还不至于让辞颜压着打。”
碰见什么事都有路奕给她兜底,从小到大都没让她吃过一点亏。她妈不靠谱,但是路奕可是把心窝子都掏出来用来好好安放她。
心里暖,又有点酸,路禾将头靠在沙发边上,蜷起腿,小声说了句:“谢谢爸爸。”
那头空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路奕拿开烟低头翻着文件,哗哗声不断,像是掩饰又掩饰不住的样子。过了好半晌默默传来一句:“谢什么。”
然后他挂断电话的声音有点大。
路禾笑了,觉得这是今天遇到的第一件好事情。
手机还没来得及放下,下一个电话紧接着打进来。
路禾拿到跟前看了一眼,陌生号码,她猜是林朝的,于是又默默放下手机,垂眸看着它震动。
等它停,停了重新开始震动,一直打到第三个。
路禾觉得交叉抱着的腿有些麻,她才捞过来接通。
“路禾!”怒气冲冲的女声,尖细得都恨不得隔着电话线掐死她。
路禾把手机拿远些,再看一眼屏幕,竟然不是林朝,是沈嘉慧。她没出声,想看看沈嘉慧打电话来干嘛。
无非就是因为林朝。路禾想着轻哼了一下。
他肯定也看到消息了,为什么不来找她?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打?
路禾还特意把他的手机号从黑名单里拖出来,换个陌生号码打进来就以为是他,结果是别的女人。
“路禾,你有没有点良心,阿朝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了你竟然还要跟辞颜结婚!”
“嗯……”路禾嗯一声回应她,懒洋洋讽刺道:“那你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等我跟辞颜结婚,你不就有机会接近你的阿朝哥哥了吗?”
她刻意放软口气说着“阿朝哥哥”,沈嘉慧瞬间觉得脸颊火辣辣,不是羞的,纯粹是恼怒。
因为她年龄比林朝小几个月,也是为了刻意拉近自己跟他的关系,沈嘉慧在私下里一直称呼林朝为阿朝哥哥。直到高三有一次被路禾听到,就看着她从角落里走出来,弯着腰哧哧笑了好半晌。
笑声轻软,肆无忌惮的加倍放糖。
还因为她腰太细,蒲柳一样前仰后合,胸口一起一伏。
等下一次,路禾当着沈嘉慧的面挽着林朝的手臂,笑盈盈抬头,用那把腻死人的甜嗓音学着她喊:“阿朝哥哥。”
沈嘉慧气急败坏骂她,路禾轻笑一声挂了电话。
她怎么这么傻?整天都在做没什么意义的事。
懒得理。
上午跟辞颜吵架,下午看着网上闹得沸沸扬扬,晚上一连接了两通电话。路禾放下手机,两根纤细的手指并在一起揉着太阳穴。
太累了。
头疼得像刚通宵。
揉着揉着停顿了一下,路禾想起昨晚跟白珺喝酒,那酒后也跟通宵差不多了,一样的难受。
手机贴着大腿开始震动,路禾骂了句脏话睁开眼,她刚把沈嘉慧的手机号拖进黑名单这么快就又打过来了吗。
拿过来一看,是白珺,路禾蹙眉。
她倒在沙发上,侧卧着,手机贴着脸放。
白珺坐在沙发上,不过没像她那么懒散,而是少见的正襟危坐。自从早上被白矜摇醒看了直播她一天都没好过,跟白矜两个人坐在家里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
白矜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门心思认为辞颜做局要坑荣盛,火急火燎就想把真相抖落出去。
知道实情的白珺可吓得不行,连忙拉住白矜,借口两个人再好好商量商量。
告诉路禾,她摸不准路禾要怎么做;不告诉她,让这件事永远烂在肚子里白珺又觉得恐慌。
最后白矜实在忍不住了,拿她手机给路禾拨了电话,硬塞她手里。
“珺珺,什么事?”
白珺还在纠结怎么开口,白矜搡了一把她的腿,无奈小心翼翼发问:“你跟辞颜……怎么样了?”
又是辞颜。
路禾轻慢眨眼,仔细思索今天瞟了一眼的日历,想知道上面有没有“今日大忌:辞颜”之类的话,要不然怎么一个个的打电话过来都逃不开他。
“没怎样,跟他吵一架之后回来了,我现在在雅安园。”
听她语气正常,白珺舒一口气,“吵架归吵架,辞颜没把你怎么着吧?”
“没怎样,”路禾闭着眼回话:“我跟他说不通。”
“那,那他是怎么想的,真要结婚吗?”
白珺说话磕绊了一下,语气飘忽,路禾顿时知道她一定有事,“有什么你就说,跟我还猜哑谜呢。”
“没什么。”
“真的?”
“真的!”
在路禾看不到的地方白珺已经快立掌起誓了。
“没事那我挂了。”
“诶诶诶等一下……”
“白珺你今天搞什么呢,到底说不说!”路禾加重语气,从沙发上坐起来凝眸看着茶几上的玫瑰花。
水晶瓶里,用水养着四朵深红玫瑰。
“阿禾,就是……就是那个……”见白珺说话迟迟不进入正题,一旁的白矜急了,“你要是不能说把手机给我!”
“就是你还记不记得你十七岁生日宴打电话的那个人他就是辞颜!”
白珺一口气说出这句话,力道大得像吼出来。
当头一棍。
好长一句话,路禾有些怔,意识一瞬间被搅浑,像颜料盘掉进水桶,所有颜色杂乱不堪却又互相交融。
她听清了这句话,内心下意识在排斥,不愿去分析这句话的意义。
“十七岁……”
“生日宴……”
“他……”
“辞颜……”
每一次词每一个字都在明明白白告诉她真相,路禾第一反应是不信。她蹙紧了眉,揉太阳穴的手攥成拳,深深弯下腰把自己蜷缩成虾米。
头越来越疼,疼到她觉得一开始的头疼微不足道。
“阿禾?阿禾!”白珺在电话里焦急的唤她名字,然后听到一阵嘶哑过一阵的咳嗽声。
路禾捂着胸口咳得撕心裂肺。
“阿禾你还好吗?喂?阿禾?”
路禾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在抖,像大风里的枯树叶子。
摇摇欲坠,摇摇欲坠……
她没法信。
这叫她怎么信?
“阿禾你不要这么激动,你先听我说——”
“真的吗?”路禾打断她。
“……”白珺沉默,她的嗓音过于哑了。
甜度剥离,只有哑。
“我问你这是真的吗?!”路禾几乎是语不成声,她在抖,她的身体思维灵魂四肢都在抖,泡在零下七度的雪天里,只有冰冻才能稍稍停止她现在的颤抖。
“阿禾你冷静一下。”
路禾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摇头,“我没法冷静,我得去找他。”
这句话像是给了自己指引一样,路禾揉揉脸,在灯光下眼珠仿佛褪了色,变得浅淡而飘虚,嘴里喃喃重复着:“我得去找他。”
听得白珺心都吊在嗓子眼,以她现在的状况去找辞颜,白珺害怕她出事。
“阿禾你不要乱来,明天好不好?明天我陪你去找辞颜。”
“我没事。”
哪怕白珺看不到,路禾还是勉力露出一个微笑,漂亮得如同玻璃窗上的冰霜花,纤细,又清透。她很清醒,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清醒过。
盯着那四朵深红玫瑰。
路禾挂了电话。
当房间里唯一的生源被掐断时,会觉得整个房子寂静得有点可怕。太静了,静到几乎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安静却又鲜活。
——去找他,她得去找他。
路禾再也无法忍受,拉开衣柜从最下面一层拽出件衣服直奔门口。
车速提至疯狂。
深夜了。
托白天直播的福,全水门汀的安保都知道她是辞颜未婚妻,路禾按下车窗一露脸便没人再提查证件。
那栋尖尖的小白楼近在眼前。
路禾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里面的一切都隐约有种熟悉感。
一眼望不到边的玫瑰园、尖得宛如国王冠冕的楼顶、漂亮的围墙和小拱门……
她转身甩上车门。
秘书从猫眼看到路禾的时候还惊了一下,上午见她气急败坏的跑出门,怎么晚上飙着车就来了,怀里还抱着件雪白雪白的大衣。
她的脸似乎也是雪白雪白的,秘书只疑心了一瞬间,以为是灯光。
他打开门礼貌问好:“路小姐晚上好。”
“辞颜呢?”路禾压根不在意他的回话,推开他就往里走。
秘书的声音从身后追上来:“先生在二楼书房。”
他说话的空当路禾已经走到旋转梯的一半。
路禾走到二楼书房推门而入,灯光明,她推开门的动作粗暴而烦躁。
辞颜转头看到是路禾,又看了眼表,快十二点。迎上去握了下她的手,冰凉。
“来的时候怎么不多穿点。”口吻清淡,隐隐还带着责备,像是从未发生过上午的争吵。
离近了才发现路禾的脸白得不正常,一贯水红的唇也泛白。
辞颜蹙眉,微微俯身与她对视。
在他启唇的瞬间,路禾伸出食指抵住他下颌,遏制住他即将问出口的话。然后歪头,仔仔细细的从眼角眉梢,顺着流丽的侧脸线条打量他。
他真的很好看。
跟想象中的一样。
路禾微笑,神态显出脆弱,像掉进水里的月亮,清凌凌的一弯影儿,沉到水底,俯身去捞便全部碎掉了。
辞颜被她一根手指封缄,路禾将搂在自己怀里的长风衣推到他怀里。
“看看,眼熟么?”
辞颜不明所以的接过,低头抖开风衣,在看清颜色款式后抿唇不语。
背后有长长的蝴蝶结系带,一条缠在他手上。
路禾笑了一下,扯过蝴蝶结垂下的另一条系带,用手捧着,捧到他眼前。
很漂亮的长丝绸,横过她莹白的掌心。
“辞颜,眼熟吗?这是我去见你时穿的衣服。”
“你果然认识。”
如果真是辞颜,路禾不奇怪他会查自己,按照他滴水不漏的习性会把她查得干干净净。
她穿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的衣服他一定都知道。
现在事实也证明了,他就是知道。
知道她在大雪天跑去咖啡馆,知道她穿薄衣服等了很长时间,也知道她是路禾。
那为什么不来?
为什么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那天……临出门前我犯了心脏病。”辞颜抬起一点下巴,此时此刻他的脸色跟怀里的衣服一样晶莹剔透。
像雪。
路禾抬高头,目光紧挨着屋顶吊灯,抬高了脸眼泪不容易掉出来。
“是突发心脏病,国内没有能接收的医院,当天我就被送到国外,”辞颜慢慢讲述着,事不关己的平淡语调,“医生说如果不做手术很难保命。”
“所以我才没有去。”
这句话听起来甚至夹杂着一丝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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