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吟悄悄观察了一下,没有诸如魔鬼藤炒肉之类的黑暗料理,放下心来,也拿起了筷子。
他至今怀疑那个魔鬼藤炒肉只是白昼公会的特产,毕竟谁有那么彪悍能随便弄到那种东西。
小岩会做饭,刚才一直在厨房里给他们帮忙,这会儿戴着手套把最后一盆汤也端了上来,也在空座上坐下了。
教会过两天又要提高赋税了。老梁对谢行吟说,你要不要早点兑换金币?
谢行吟不明白他的意思,反倒另一边的陆焚听到了这话,不动声色地放下手里把玩的酒杯,冷淡地骂了一句:那帮蝗虫。
见有人起头,梁兴也跟着大骂教会。就是,同样是神棍,怎么我老挨人白眼,外国神棍就高贵了!
谢行吟初来乍到对主城里的事知之甚少,陆焚便给他解释。原来教会掌握着银行和兑换机构,任何人要把生存时间兑换成金币,他们都要收取赋税提成。
谢行吟也觉得这不合理,皱眉道:不可以绕过他们交易吗?
私下黑市里也能交易,不过不安全,经常听说闹出人命。陆焚说。
谢行吟点头。在这里时间就是生命,私下交易确实很危险。但他有一点不明白:可是教会为什么能管理银行和兑换机构?
原来,在审判日之初,于是主教利用教会之名摄取权利,人们在恐慌之余都盲目相信了这是神的旨意,代神来传达旨意的教会也享有了无上的权利。
直到后来城市的建设步入正轨,各种各样玩家公会和管理机构的诞生,教会的权威逐渐被削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教会仍然有相当一部分追随者,也依然保留着税收的特权。
收手续费都算好的了,陆焚笑得有点冷,前些年教会权利只手遮天的时候,他们还敢打着所谓神的旨意,要求所有人上供纳税购买赎罪券。
真的有人愿意交钱啊?
老梁嘀咕着说:总有那么些蠢蛋,喜欢上赶着送钱送死
冷静地看来,这些教众似乎很愚蠢,相信了教会的规划。但是仔细想想,谢行吟又觉得可以理解。
人们忽然陷入了未知的恐惧,总是需要用信仰来安抚自己,试着给自己一些希望。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们漫山遍野起别墅,我们穷得连饭都吃不起。老梁愤愤地用刀叉切着一块肉,随后反应过来陆焚在看他,啊,陆兄我不是说你啊。
陆焚点点头表示不介意,老梁也就放心下来,问他:不过我挺好奇的,陆兄看你年纪也不大,这房子
是从我父亲那里继承的。陆焚倒也爽快,他是主城里的最早一批玩家,前些年去世了。
最早一批玩家老梁眼里难得露出一点钦佩,毕竟最早的那些人都只存在于口口相传之中,谁也没见过资历那么老的玩家。
哎,谢老弟,你不是说你父亲也是十年前就在审判日里失踪了吗,那他应该也是最早那批玩家之一。那时候人少,没准你爹就和他爹认识呢。
谢行吟也看向陆焚:我父亲叫谢昇,十年前失踪了。最近我才知道,原来他是来到了这里。
陆焚点头,微微垂眸。他的情绪控制控制得很好,很少会流露出不该有的表情。
抱歉,当年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其实也难怪,谢行吟的父亲十年前失踪,七年前就去世了,现在主城里的大部分人都不可能认识他们。如果想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只能问在这里七年以上的老玩家里。
可是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十年前的老玩家啊,我倒是听人说过几个老梁别的不会,八卦知道的不少。
听说白昼公会的会长就在这里待了很多年。不过没多少人见过他,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
谢行吟听了也有点诧异。那个在禁林里救过他的人竟然在这个世界里待了这么久,可他的潜意识里总觉得那是个年轻男人。
会长怎么可能是年轻人,起码得是四五十岁饱经风霜的老男人了吧。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陆焚已经撂下刀叉,坐在旁边喝茶,眼底一片波澜不惊,对他们的议论半点反应也没有。
第20章星空
谢行吟临睡前洗了个澡,把换下来的衣服丢进了衣篓。
他身上穿着件长款衬衫。这件衣服对他而言大了点,不过当睡衣正好。
从浴室里出来,谢行吟走到窗边正打算拉上窗帘去睡,忽然发现有几颗流星划过夜空。
房间外侧有一个小露台,是和隔壁房间共用的。谢行吟就这么走出去看的时候,没想到陆焚也在。
身上的长衬衣也只能勉强遮到膝盖上方一截,谢行吟暗自有点后悔。早知道外面有人,他肯定不会穿成这样就走出来了。
不过陆焚好像也不在意。他像是刚洗过澡,穿着深灰色的丝质薄睡袍,发梢底部微湿打着卷,领口敞着,锁骨和线条流利的脖颈一览无余,隐约可以窥见胸口光洁的肌肤。
他以那样姿态随意地坐在露台的藤椅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玻璃杯和一瓶白葡萄酒。
看到谢行吟出来,陆焚朝他一笑。睡不着?
谢行吟正好想和他聊聊,就走过去,拉开他对面的另一把藤椅:我出来看星星。
从露台往外看,正对着绵延的城墙,远处森林的景致也尽收眼底。
两人站在阳台上,陆焚替他倒了杯酒。酒杯轻碰发出清脆醉人的声响。祝贺哥哥,第一次登塔顺利。
谢行吟就着玻璃杯边缘抿了一口,笑笑:说起来,我傍晚的时候还在塔下见过你,只是你应该不记得了。
就一面之缘,哥哥竟然还能记得我?陆焚微挑眉梢,我也是刚做完任务从塔里出来。
夜色浓郁,深蓝的夜空中,高悬的星星不断地化作流星滑落,数不清到底陨落了多少,又剩下多少。
听说过那种传闻吗,流星的陨落就代表有人死去了。陆焚忽然开口了,他明亮的眼眸里盛着星河,在这里,那些故事成真了。每颗星星都代表着一个人,流星的陨落就代表着有人登塔失败了。
谢行吟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正好看见头顶的一颗星星坠落了。
它在天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光痕,在将要落地之前破碎成了无数冰晶碎片,被风吹散。
美丽又无声的告别。
谢行吟抬头看着滑落的流星群,这是主城里每晚都会上演的绚丽悲剧。
他不知道代表着贾鸣的星星是哪一颗,代表着彪哥、阿雅和小艾又是哪一颗,甚至也不知道代表着他自己的是哪一颗。
每当夜幕降临,天空中高悬着的星星都会提醒主城里的人们,达摩克利斯之剑正悬挂在每一个人的头上。
这剑随时有可能落下来,把他们砍成碎片。
谢行吟鼻尖又嗅到了那种冷淡性感的香味,但是这一次混合着酒香温暖了不少,仿佛和这无边月色夜空融为一体。
一偏头,陆焚已经站在了他身侧。只见他指向了西南方向的一颗星星。
哥哥是那一颗。
谢行吟有点惊讶:为什么?
它是新出现的,也是最亮的一颗。陆焚的眼睛很漂亮,毫不逊色于这满天星光、星河灿烂。
谢行吟唇角终于忍不住扬起了一个弧度。这小朋友还真是有意思。
他比陆焚大了四岁,这点见识还是有的。年轻漂亮、有闲有钱的风流少爷谢行吟见得多了,没事就喜欢找人撩闲,什么话都能说得勾人又浪漫。
陆焚一定想不到,自己竟然凭借着几句骚话,就被谢行吟划进了那一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