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一夜,臣妾总算熬到天明了,皇上啊,臣妾总算活到天明了,皇上保佑,佛祖保佑,诸神保佑啊!”
苏贵妃双手握着折子,伏地磕头不已,凄惨哭声中,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说的明明白白,让皇上和诸人听的清清楚楚。
“这一夜,后宫里这一夜,皇上可知道臣妾们是怎么熬过来的?皇上可知道这一夜后宫血流成河,尸骨遍地?
皇上,昨天中秋佳节,团圆之际,江娘娘说不宜铺张,要和和乐乐,可皇上您知道吗,您刚刚离开,江娘娘她就让人把姚娘娘身边的尚宫吴氏扔进了后湖,她就开始杀人了!”
苏贵妃哭声不停,却丝毫不影响她的控诉。
“她不只要杀吴尚宫,她还要杀姚娘娘,皇上您可知道,昨天晚上,姚娘娘逃到了太子宫里,刚刚,太子妃送姚娘娘回来,皇上啊,您知道姚娘娘怎么说?她知道她躲得过昨天夜里,可她逃不过今天,逃得过今天,逃不过明天,早晚都是一死啊皇上。
姚娘娘死了,下一个,就是臣妾了,臣妾罪该万死,臣妾不该给皇上生下二哥儿和三哥儿,臣妾真是罪该万死啊!
皇上,赵氏有什么错?她不过是怀了皇上的龙种,她一出笼,就下手害了赵氏和孙氏的孩子,现在,昨天夜里,她又一碗毒杀了赵氏,孙氏的仓皇惨叫,满宫皆知啊,皇上,这不是皇上的后宫,这是地狱,这是她用来杀人的修罗场。
曹美人多得了几回皇上恩宠,都说她利于生养,她也要杀了她。
这宫里,血流成河,人人不得生。
求皇上救臣妾们一命,求皇上赐死,臣妾宁可死于皇上,也不愿死于那毒妇恶人之手,求皇上……臣妾不活了!”
苏贵妃哭的诉的不能自抑,站起来,冲着旁边的柱子一头撞过去。
“快拦住她!”皇上吓的惊慌大叫。
几个内侍急忙冲上前,背过身挡在苏贵妃和柱子之间,被苏贵妃一头撞的痛不可当,也只能闷声半点不敢吭。
苏贵妃就势软倒在地上,膝行到台阶前,哭的声嘶力竭,一边哭一边求一边磕头不已,“求皇上救命,求诸位,救救我们,救救后宫这些可怜之人,救救二哥儿,皇上,臣妾活不下去了……”
“昨天夜里,姚娘娘到太子宫中避难?今天早上被太子妃送回,此事属实?”金相斜出半步,盯着神情怔忡的太子厉色质问道。
太子下意识的点头,“是。”
姚娘娘是逃到了他那里,不是避难,是托付后事,昨晚魏氏和他说的泪不能抑。
娘娘越来越疯狂了,这是魏氏的话,也是他的想法,阿娘的暴躁,一天比一天可怕。
“皇上,江娘娘这等暴行,骇人听闻,有史以来,从未听说!这等暴戾之人母仪天下,天地难容,臣请皇上废江氏皇后之位。”
没等金相说话,古翰生古尚书斜出一步,愤然发声。
金相用力屏住满腔的愕然,紧绷着脸,看向皇上。
“臣附议。”柏景宁斜出一步,“臣一家赴任福建途中,遭歹人劫杀,死里逃生,当时捉住了几个活口,说是受了江娘娘指使,臣以为贼子胡说,即便是真的,也许是江娘娘护子心切,一时糊涂,没想到江娘娘如今竟已如此丧心病狂,再成后位,不光连累太子清誉,只怕连皇上,也要因此被史家诟病,臣附议古尚书,请废江氏皇后之位。”
金相紧紧抿着嘴,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激荡。
柏景宁附议,大约是她挟恩求报所致,古翰生是因为什么?古家自本朝鼎立以来,可从来没插手过皇嗣之争……
“臣附议。”严相踏出半步,沉声附议,“从六爷夭折,到三皇英年早逝,宫中多年无出,为皇家子嗣计,臣严宽,请废江氏后位。”
“臣附议。”金相紧跟在严宽后面,神情凝重,这个时机正好,不能再晚了,他得赶紧给百官递出基调。
“臣附议。”罗仲生跟在金相之后,出列附议。
“臣附议。”
……
罗仲生之后,又站出来十来位,附议废后。
苏相苏广溢只觉得呼吸都有些粗重了,昨天苏烨和他说了秦王妃上门求援的事,他怎么也没想到秦王府的反击,竟然如此激烈直接。
这废后,他要附议吗?
不,他不宜附议,他若附议,就有了党争,或是借机党争的嫌疑,这会儿,他附不附议,都是大局已定。
他不附议,比附议更好。
苏广溢瞟向脸色青灰的魏相,又斜向神情呆滞的太子,心里说不清是喜悦还是激动,江氏的暴躁狠戾,真是好极了!
从苏贵妃冲进来,到那一通凄惨之极的哭诉,再到群臣激愤要废后,皇上只觉得眼花头晕。
江氏竟然瞒着他,在后宫做出这么多丧心病狂的恶行!
姚氏从没说过她一句不好,姚氏哪一回不是替她说话?姚氏处处替她遮掩,甚至替她担过,她竟然杀了吴尚宫,她怎么下得去手?他知道吴尚宫和姚氏的情份,姚氏不知道跟他说过多少回,姚氏这么个与世无争,对人只有好,从无恶意的人,她怎么能容不下姚氏?姚氏连个孩子也没有,她真是疯了!
可废后……
“皇上,江娘娘的后位,先皇和先郑太后都有遗旨,皇上以孝治天下,唉。”金相长叹了口气,“也许,江娘娘就是因为这遗旨,才如此肆无忌惮,直到现在,连皇上,也不在她眼里了。皇上是至孝之人,江娘娘的后位,臣以为,还是留着的好。可若再让江娘娘如此胡作非为下去,只怕……唉,”金相再次长叹,“臣以为,将江娘娘在宫内圈禁最好,也好让江娘娘借此修身养性,几年之后,也许就能好了。”
太子松了口气。
皇上也松了口气,江氏的后位是不能废的,他立过毒誓,可眼前过半的臣子附议让他废后,这样艰难可怕的处境,他是头一回面对,幸好金相是个明白人,高墙圈禁最好,前一阵子,宫里由姚氏打理时,可比江氏主理时,令人愉快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