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2)

后来,冰昧仁才知道,白悦光学的专业是精神医学。

冰昧仁将自己锁在房间里,白悦光站在门外,也不敲门,安安静静道:你好,我是白悦光。皎皎白月光的白和光,开心快乐的那个悦。

冰昧仁卧在轮椅上,不回答。

白悦光在门外继续道:你不喜欢我,没关系的,我不着急。我大三了,专业课不多的。我在门外陪你。

冰昧仁在轮椅上赌气坐到了后半夜,终于忍不住,打开门。

可是开门的瞬间,一个黑黑的脑袋忽然向后栽过来。他连忙机敏地用双手托住,碰到了那张白净的脸。

白悦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有点惊讶。

冰昧仁面无表情地淡淡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残的是腿,又不是手。

白悦光欣喜地笑起来,坐在地上看着他:你出来了。

冰昧仁略略挑眉:你就在这儿坐了一宿?

白悦光点点头。

冰昧仁道:你是不是傻?我们家没沙发吗?还是你没长眼睛?

他的语气绝不友善,白悦光却一点没生气,笑道:我答应过你,我在门外陪你。

冰昧仁摇了摇头,道:你们这种考上大学的人,就是这样的脑子吗?

忽然,白悦光跪坐起来,双手伸向他的脸。

冰昧仁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一缩,警觉道:你要干嘛?

白悦光的目标却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的长发。白悦光抚了抚他垂到胸口的乱蓬蓬的长发,道:你的头发真好看,不应该这样随意对待它的。明天,我给你做个发型吧。

冰昧仁不由自主地伸手抱臂,抗拒道:我不去理发店。

不用去理发店。白悦光道,我来弄。

冰昧仁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第二天,白悦光带着全副设备敲开了他家的门。

冰昧仁摸着那些瓶瓶罐罐,不禁道:你真的是医学生吗?不是蓝翔美容美发毕业的?

白悦光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么说其实也没错。我曾经做过明星的造型师。不过,是在上一个世界。

冰昧仁回头,什么?

没什么啦。白悦光摇摇头,将他带来的镜子翻过来,镜面对着冰昧仁的脸。

自从冰昧仁受伤退役后,他就砸掉了家里所有的镜子以及能反射出他面容的东西。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在镜中看到自己的脸。

白悦光从他身后俯下身,看着镜子,道:同学,你很帅的。不多照照镜子太可惜啦。

冰昧仁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镜中。

长发掩映下,一双细长的眼眸泛着淡薄的光。鼻梁高挺,下颌分明。

好像也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糟糕。

白悦光拿起剪刀,就要剪向他的发尾。冰昧仁不由抖了一抖,狐疑道:你行吗?

白悦光一手持着剪刀,一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温柔笑道:你放心。

冰昧仁嘀咕了一句本地脏话,小声道:反正老子都已经这鬼样了,还怕什么?来吧!

白悦光忽然呸呸呸三声,又跺了三下脚。

冰昧仁奇怪道:你干什么?

白悦光道:别这么说,上天都能听到的。同学,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冰昧仁愣了一下,接着嗤笑道:幼稚,迷信。

白悦光笑道:随你说。我就是迷信。

咔嚓一声,冰昧仁才注意到,一缕他从前碰都不让人碰的发尾被剪了下来。

半小时后,白悦光放下定型喷雾。

镜中是冰昧仁焕然一新的造型。

白悦光从身后拢起他干净的长发,清爽地扎在脑后,道:看,是不是很帅?

恍惚间,冰昧仁仿佛在镜中看到了十三岁那年,在冰上奔跑的自己。

那一刻,眼泪不能自抑地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他连忙垂下头,下意识地想用长发挡住自己的脸,才想起头发已经被剪过扎了起来;他又去摸帽兜,想用帽子遮住,慌乱地摸了半天,却摸到一只温暖的手。

那只手从身后抱住他,没有像父亲和教练那样说你别哭了,也没有像街上行人那样说你怎么哭了?你在哭什么啊?,而是轻柔道:我在。我在。

那天,冰昧仁心上的一层坚冰,终于被撬开了一道缝隙。

此后,白悦光总是会来冰昧仁的家里。冰昧仁的父母常年不在家,只有他们两人。没有人知道那段日子他们都在家里做了什么。

后来,有时,在风和日丽的晴天,冰昧仁也会自己转着轮椅,来到医科大的校门口外,等着白悦光下课。那些校门口来来往往的追随的目光,他看到了,不过他已经学会不去在意了。

21岁生日时,吹灭蛋糕蜡烛,冰昧仁向白悦光许愿:我想再穿上一次冰鞋。

可是家里所有那些冰昧仁曾经一双一双收集来、视若珍宝的冰鞋,都在他退役后,被冰父扔进了焚化炉。

冰昧仁想了想,忽然道: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我故意穿冰鞋去学校气我们教导主任刘老头儿,当时他把我的鞋没收了,放在办公室里,说不定说着说着,他自己又摇了摇头,自嘲地叹道:都快十年了,怎么可能还在。

白悦光帮他抹掉嘴角的蛋糕奶油,真诚地看着他: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21岁的晚上,白悦光推着冰昧仁,偷偷溜进了雪乡初中的大门。

门口值班的保安就像突然瞎了一般,愣是看不见他们两个人的身影。白悦光也安之若素,仿佛早有预料。冰昧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冰昧仁微微蹙眉:你

白悦光立刻道:昧仁,我不会说谎,也不想对你说谎,所以你还别问了吧。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从上而下,缭绕在冰昧仁的发间,在冬夜中格外温暖。

冰昧仁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他一直知道,白悦光这人,看着乖巧温柔,实际上,骨子里却有着一点令人惊艳的大胆与野性。

就是这样的野性,让他如蒙同类,欲罢不能。

冰昧仁凭着记忆摸索到刘老头的办公室,透过老旧的窗户,斑驳木雕的破衣柜顶上,真的有一双雪白的冰鞋被束之高阁。

冰昧仁黯淡了许久的眼眸瞬间亮了。

他正想找东西砸碎窗户,一转头,白悦光摊开掌心,递给他一块锋利的石头。

哗啦!

破窗漏着寒风,白悦光将那双冰鞋取下来递给冰昧仁,冰昧仁挣扎着自己小心翼翼地穿上。

那一刻,他闭眼,耳边冷风呼啸,仿佛又站在赛场上,他闭眼,深呼吸,准备,起立,鞠躬,全场欢呼,然后如燕子一般飞到冰上。

然而,睁开眼,警报器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