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喜欢,又不得不来,才会在花满楼里建了个亭子,专供自己用。
在别人看来,也只道一声骄矜而已。
第45章
沈南云跪坐在卫明睿身边,轻轻摘下一颗葡萄,放入口中。而后将卫明睿手中的书卷撤下,在他惊诧的神色中,把口中的葡萄渡了过去。
她能感受到卫明睿身体的僵硬,毕竟在别人眼中,她早已是太子殿下的女人。卫明睿应该是嫌弃她的吧。
可又不能拒绝。
这京城中,谁能拒绝她?卫明睿装了这么多年,怎能在她身上功亏一篑。
沈南云唇畔轻扬,一张脸柔媚入骨,将卫明睿扑倒在地。
一场云雨,良久方休。及至事毕,沈南云羞涩的把头埋在卫明睿的胸口。
她听到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嘶哑,“你是处子?”
沈南云轻轻的“嗯”了一声,心头转了个弯,更加娇羞的搂紧了卫明睿。贴近他的胸膛,看着消瘦,实际却很丰满。她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道,“我喜欢殿下的。”
她像小狗似的脑袋在他怀中不停蹭,直到卫明睿手掌开始细细的揉捏她精致的小脸。
卫明睿小心翼翼的捏住了她的下巴,抬起来,对着她的眼睛,问道,“你从哪里学会这些的?”
沈南云一脸害羞的躲在他怀里,不再有之前的胆大,只低头娇声道,“这都是花妈妈教我的。”手指缠住了他的衣裳,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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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染尘被二皇子接走了,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谁都以为她是太子殿下的人,不想最后却是进了二殿下的怀抱。
众人本以为自己能看一场兄弟阋墙的好戏,没成想太子全然没将花染尘放在心上,只大笑说了句,“女子,不足道尔。”便再未谈论。
太子胸怀宽广,的确不曾将沈南云放在心上。
他确实惊艳于她的美貌,但也仅仅只是惊艳罢了。若能春风一度自是极好,可人家不愿,他自是不会强求。
至于被自家弟弟接走……左不过是个没放在心上的人,被谁接走又与他何干?
就算是那些和他有过一度春光的女人,要是能有个好归宿,他也会为她们高兴。生平有过女子数不胜数,能让他快意的不过诗书,其他的,就且让他自然而去。
且不说太子殿下如何,说回沈南云。
自沈南云被卫明睿接走后,被安排进了别院之中。卫明睿虽会时常来伴,可更多时候,是把她召唤到别处。
他不让她进王府。卫明睿自己也不常回去。京城内王府别院众多,沈南云除了自家住的这宅子,总是被带到各个宅院去。
她觉得心烦,让卫明睿把她这宅院的人给撤走。等到他来时,再把丫头小厮们带来。
当然,说自然是说她喜静,是个粗野丫头,伺候的人多了反倒不习惯。
卫明睿宠她,随了她的心意。更是将护院安排在了远处,打扰不到她。
至此,穆桢也可随时前来。
可这样的日子,无异于被豢养的金丝雀,沈南云活的分外郁结。
每每独自一人坐在庭院里,一坐就是大半天,一动不动。
卫明睿来了得想法子讨好,卫明睿走了便发呆,倒是比在花满楼里活的更难受。
穆桢见她郁闷,难得大发善心的劝慰她,“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路,等着吧,等到卫明睿登基那天,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沈南云嘲讽道,“我怕是等不到那天了。”
穆桢看她,“怎么?想寻死?”
沈南云苦笑,这还是穆桢头一次见她精神如此低迷。她说的难受,和那些认了命不再挣扎的女人别无二致。
“我出生卑贱,这辈子嫁给富贵人家也只能做外室。就算是清倌,那也是入了这花街柳巷的腌臜之地。如此,便更是贱中之贱。纵是哪天卫明睿功成,也只会把我抛下。不用哄我,我倒是未曾听说,有哪朝哪代得势的后妃是出生青楼的?”
穆桢一时语塞,好言劝道,“或许他深爱你,愿意为你寻个身世。”
沈南云好笑的看着穆桢,问她,“你信吗?你在这里这么久,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吗?当初他接我出花满楼,或许便是因我拒绝了太子。他深知太子不会计较,便在这个小处压他一头。”
“那么自私的一个人啊,会为了一个女人伤神吗?”
沈南云带点恳求的看着穆桢,“帮我把武功找回来好吗?我不能这样,依附别人生活,我不喜欢。”
穆桢沉默良久,告诉她,“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喜欢不喜欢,能选的本就不多,尽力让自己过好便是。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是咬着牙,你也得走完。想想你当初,想想那段刚刚重生的日子,你所愿不过柴米油盐。”
沈南云收回了脸上的表情,一瞬变得高深莫测。脸上带着阴狠与算计,冷笑道,“是啊,这条路我选的,咬着牙也要走完。你早就说过了,武功不能还给我,我不该期待的。”
她站起来,转身,背对着穆桢。穆桢看到她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晕中。
声音从前方传来,“我会走到最高的那个位置,丧失武功,便只能以权力来自保。”
“你太偏激了。”穆桢道。
沈南云道,“是,我的确太过偏激。可我已经走到这里了,将来迎接我的,是后宫,是朝堂。我便是要阴狠毒辣的彻底,也不能让自己受半点委屈。”
穆桢心头一震,看沈南云的眼神神秘莫测,她眸子骤然缩紧,像是想起了什么。
忽然道,“我走了。”
等沈南云回头,穆桢已然不见。
穆桢再次出现,实在街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她失神的走上了街,脑海中不停的回荡着沈南云的那句话:我便是阴狠毒辣的彻底,也不能让自己受半点委屈!
她有些难过,有些委屈,更多的,是后悔。
真好啊,真的好啊。
她羡慕沈南云,真的很羡慕。
但凡当年她能听到这样的话,也不至于到如今这个地步。
无数的仁义伦理压在她的肩头,让她舍弃了曾经的一切。
活下来的只有她,只有她一个人。
如果当年的她能和沈南云一样的阴狠,能像沈南云一样,只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压在她肩头,她一件一件的接受,又一件一件的失去。直到现在,只剩下她自己。
穆桢的眼睛微微泛了红,知道自己不可能像沈南云一样做。
因为她可以拒绝的那些人,让她不能拒绝的那些人,接受了。
所以她只能一步步的遵从,一步步的走到现在。
这些界位早就安稳了,那是她们一起稳定的天上天下。穆桢做不到摧毁一切,把这些毁掉,就是毁掉她的曾经,毁掉她的过往,毁掉她所有留恋的一切。
她不知道支撑自己活到现在的是什么,只知道自己浑浑噩噩的活着。因为她的朋友们,给她留下了这条生路。
她这双眼睛要看见的,不仅仅给她自己看见,还要帮别人一起看见。
街上有人撞了她一下,穆桢依旧失神的、漫步目的的走到街上,只是右手一个用力。眨眼之间,把被偷走的钱袋装回,再将人扔到了小巷里。
她没去管被她扔走的人伤势多重,一步一步的前行着。她不能停下,停下来,会让她无所适从。只能让自己像幽灵一般的在人间游走。
她拐进了一条无人的小巷,一个人影拦住了她的路。
她将视线向下,看到了面前这个乞讨的男人。
脸上带着恭敬卑微,还带着点算计。他的眼睛里,有一点桀骜不羁的光芒,只是这光芒很小很小,小到马上就会散去。他生的很俊俏,只是很脏,泥土和污垢把他的容颜遮挡住了。
但是穆桢见到他的第一眼,便认出了他是谁。看到了他的未来,看到了他的过去。
他的过去里有她、有波澜壮阔的险境、有千军万马前行的万丈豪情,还有大漠孤烟下雄鹰被击穿的寥落。而他的未来里,只有这群庸碌卑微的人,他们蜷缩在墙根破庙里,一辈子躲躲闪闪,卑躬屈膝的微笑。
她看了看四周,墙根处蹲着的乞丐似乎在伺机而动,仿佛若是穆桢拒接,下一秒他们便会一哄而上。
穆桢极力控制住自己心头的震撼,控制住自己将要喷薄而出的情感,控制住自己即将迸发的一切冲动,只是发了疯似的把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拿了出来,放进他的手中。
对面的乞丐一脸错愕的看着她,仿佛她是个疯子,是个脑子不正常的女人。
是的,她是疯子,她已经疯了。
乞丐随意的鞠了一躬,谢过穆桢,打算带其他所有人离开。临走前还一脸古怪的看了穆桢一眼。
他开始走动,穆桢才注意到,他的腿,是瘸的。
猛地,穆桢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极大,死死的抠住他,叫他挣扎不得。
她声音嘶哑,压抑到了极点,带着颤抖和恳求以及其他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要偷、不要抢,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给你们。”
她的眼角,已微微湿润。
第46章
卫明睿很少来沈南云这里了。
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但凡前来,总是一身疲惫。可一字也不曾对沈南云说。
不仅如此,这座别院被重兵把守,沈南云被关在了里面,不许外出。
偶然听别院内采买的丫鬟婆子们说起,说外面乱的很,朝局动荡。今天死了某个大臣,昨日又是谁被罢免。
街上时常有军队穿行,百姓们躲在家里不敢外出。
穆桢再没有出现,沈南云只能从下人们耳朵里听到只言片语,得到的信息不多。
这座别院地处偏远,极为安静。便是如此,有一日她也听到了门前似是有兵马冲撞。下人们把她接到了房内,不让出来。门前乱哄哄的好一阵子,厮杀声听的人心惊肉跳。
最终,一切还是只在门外结束了。
别院内一派静好。
其实沈南云大致可以猜到,卫明睿该是动手夺权了。
可这一切与她无关,她静静的居住在别院中。她没事,说明卫明睿也没事。外头再乱,也没关系。至少,这说明卫明睿在一步步往上走,她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
时间并未过去多久,别院内的管制渐渐宽松,可她还是不能出门。听丫鬟们说,现在街上已经不大乱了。朝局也还算安稳。
她们终究只是百姓,能听到什么?又能知道什么?
沈南云笑笑不说话,只当自己听个乐子。
就在这数月的几近幽禁的时光里,沈南云发现自己怀孕的事情。
穆桢终于再一次出现。她来的时候,天上的月亮圆的吓人,硕大的一轮逼近地面,还带着一圈乳白色的光晕。漫天霜华之中,穆桢从光晕里走来。
她身上带着一点清甜的味道,像是花香,却又未曾闻到过。香味中还带着一点冷冷的感觉,很是清新。
当时已是深夜,整个别院寂静一片,连守夜的婆子也被沈南云叫回去睡了。
穆桢来时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怀孕了?”
沈南云抚摸肚子,淡淡答道,“嗯。”
穆桢身上披了件白色的披风,她把披风解下,随手撂在茶桌上,“我看你这里守的严实,最近没出去吧?”
沈南云轻轻点了下头,问道,“外头情况怎么样?”
穆桢给自己倒了杯冷茶,端正的坐下,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模样。
“看来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她放下杯子。
“卫明伦那个疯子,非得要出门访问劳什子的名山大川,学前人的风雅。皇帝大臣不让他去,说太子出行太过张扬奢侈。他到好,自己骑了匹马就跑了。”
“果然,死了。”穆桢说的时候,一脸嘲弄。好像他在自寻死路,而他也终于死了。
沈南云心头莫名的油然而生出一股酸涩,低头问道,“他死的时候,是在哪里?”
穆桢道,“就在一个亭子里,当时我也在呢。”
她像是在回忆,“卫明伦半躺着在喝酒,洒了一身。准备起来写诗的时候,一箭穿胸,就这么死了。”
“当时我看到那酒壶一下咕噜噜的滚开,还吓了一跳。”
穆桢感叹道,“要说那地方也真是好看,那水,绿油油的,那山,青里头还带了点金色……”
沈南云没再听穆桢说话。
她微不可见的牵了牵嘴角,不知在笑什么。苦笑、嘲笑,亦或是为他那荒诞的一生而感好笑?
也许都不是。
卫明伦这一生,玩乐写诗,纵情快意。穆桢说,他死去的地方很美,那里是他一直想去的地方。
他于皇位并无执念,沈南云一直都知道。就是因为知道,还知道卫明睿对帝位的疯狂,才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卫明睿。
也许他早就知道卫明睿会动手,才会给自己找了个这么美的地方离开。
初见他的那一晚,她明白了他,他也明白了她。所以两个人互相放手,终知不是对方良人。
有些人,只要一遇到,那便是一辈子。
“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偷看?”
穆桢不赞同的看她,“什么叫偷看啊?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好不好?只是人间这么乱,我就算想不关心也难。”
沈南云没问她在忙什么。穆桢是个很神秘的神仙,她是个鬼差,但却不常见她勾魂。每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鬼鬼祟祟的,谁也不说。也是她倒霉,正好碰到了穆桢勾魂的那天,还给她勾错了。
沈南云是个识趣的人,没再接着往下问。
“朝局最近如何?”沈南云问。
穆桢依旧是那么会呛人,“朝局与你无关。不过你的好日子要来了。宫里朝里斗的厉害,边疆也在打仗,不过卫明睿全给解决了。你现在怀了孕,卫明睿肯定会把你接进王府。我估摸着,”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忖一会儿,“也用不了多久,你就能从王府搬到皇宫。”
“你顶多也就在王府里住上几个月,说起来,你这步还真是走对了。卫明睿外祖家势大,他王妃的母族也不好惹。你这孩子,能以皇子身份出世。”
说完她又幸灾乐祸的笑,对着沈南云挤眉弄眼的,“不过王妃赵偲不是个好惹的,你进了府,日子怕是没那么轻松喽。”
gu903();穆桢话没说全。其实哪里是日子不轻松那么简单?赵偲娘家势大,她又是个不容人的,动起手来没有脑子也毫不顾忌。这么多年,二皇子府无一所出,全是她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