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盘寺的小院里,他虽发现清越失踪了,但并没有觉得是谢罗依拐走了她,因为新晋羽林军右都统裴理出现了,出现在了尘的禅房里,又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就算反应再慢也猜出了是裴理带走了清越。
看来裴予千防万防,却没防住自己的儿子。
他很高兴这么快就抓出了奸细,但与她一起坐车进宫时他就高兴不起来了,她情绪低落,也不与他说话,也不对他嘘寒问暖,几日不见,竟陌生如此。
她这是在生哪门子气,该气的是他才对。
那日他临时有事折返,处理完正事后想抱一抱她再离开,却在窗下听到她一直在偷偷服用避子药,当时他就气得浑身发抖,差点没吐血。
她是他最心爱的女人,是他从小就想过要为她守身如玉的女人,可是她呢,辜负了他,还怀着不知怎样的心思,就是不想与他有牵绊。
原以为故意分开几日冷冷她,彼此都能冷静一下,没想到自己是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反倒是她,没事人一样。
澹台成德在门下看着她换了衣裳,褪下珠钗随手挽了一个发髻,就要去浴房,见他杵在门口便道:“殿下能不能让一让,这大热天的您挡着风了。”
他还真就让了一让,她抬脚就出去了,瞧都没瞧他一眼。
正巧鱼安送来了冰霜荔枝露,这冰镇的甜食不能在烈日下暴晒太久,鱼安便将托盘交给小桃带入浴房。
澹台成德却不动声色地接了过来,打眼色给两人,小桃不解他意,还待进浴房服侍,鱼安就来拉她,瞥着主子端着托盘进去的身影嘻嘻笑道:“怎么没眼力劲儿?他们这是要鸳鸯戏水。”
小桃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鄙夷道:“我看殿下今日有点呆,不像要戏水的样子。”
鱼安啧啧:“你胆子太大,竟然这样说我家殿下。”
不过她算是说对了,澹台成德也没什么心思戏水,他刚进去,就被她赶:“你进来干什么,又要耍流氓吗?”
澹台成德将托盘往前一递:“我是来给你送消夏的凉食。”
谢罗依瞥了一眼,接过道:“殿下身份尊贵,不必做这种事。”
“我,我是想……”他正琢磨着如何开口,头一次觉得面对女人开口说话是件极难的事。
“小桃呢?”她不想听他解释,开门高声唤小桃。
可是,院子里空荡荡的,鱼安把人全带走了。
“别叫了,我服侍你沐浴。”他将她拉进来,砰地一声关了门。
谢罗依穿着月白色的绢纱斜襟衫子,露出小腿。房内蒸气氤氲,衫子已浸入了她的汗水,贴在身上,曲线凹凸有致,玲珑性感。
“你还真是要耍流氓啊。”她掐腰冷笑道,“殿下刚刚在车里羞辱了妾身一番,还没消气?还要继续?也对,清越郡主出了这么大的事,哪这么容易消气,是我一厢情愿了。”
他突然觉得她不依不饶起来和别的女人没什么两样,不过这也正好证明她在吃清越的醋,虽然她死活不承认。
要是以往换做别人他早烦了,可偏是她这样他不仅不烦,竟还有一丝丝的窃喜。
这丝窃喜一扫这几日的郁闷,他很快做了一个决定,对付她不能做太多解释。
若告诉她自己在意她很久了,在意她在意得不得了,她还不得上天啊。已经不愿为他生孩子了,要是知道自己是他心尖上的人,还不得得寸进尺有持无恐起来,万一给自己戴了绿帽……
这一想,心突然就痛了。
此时他对面被热气蒸得满面通红的小人儿突然就哭了。
“你还哭上了?”见她掉眼泪,他突然想笑,这个女人就是诡计多端,最擅长用假哭来换取目的。
谢罗依见他神情自在,满肚子的心酸委屈化作一团团怒气,眼泪反而又掉不出来了,不再与他说话,推搡着往外赶。
“别赶别赶,你若害羞了一会我自己走。”他端起小盏,舀起那冒着丝丝寒气的甜食笑道,“来,尝一尝。”
也不知哪来的好脾气,她就着他的手真就尝了一口。
“甜吗?”
雪一样白的荔枝在口中融化,本是愤怒又委屈的心立刻就被甜润包裹,她点了点头,眼中又盈盈起来。
“我把清越送走了,省得她惹事。”
谢罗依抬起头,吃惊道:“送哪去了?”
“临川,我的封地。”他淡淡地道,“她留在这儿尽给我们惹是生非了。”
“你不用说好话。”她听了愣怔了一下,接过他手中的小盏,又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嚼着一丝清甜,嘟囔着道,“这话你也只敢当着我的面说说,碰着她怕是一句都说不出了。”
“你可真是个俗人。”他摇头道,“清越被带出来后我就没见她,让白无眉直接送走了。”
她倒是没想到,歪着头想了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澹台成德道:“自然是绝了她的念想,省得他整日惦记着我的身子。”
这份不要脸的大言不惭让谢罗依差点笑了起来,她暗暗地掐了一下自己,嘴上不饶人:“你别自恋了,清越那样的冰美人非得惦记你?”
“最好别,我只想你惦记就行。”
她别过头去,嫌弃道:“我才不惦记。”
澹台成德叹了口气:“也对,你若是惦记我也不会不管不顾地跑去宫里头彻夜不归家了。”
她叫起来:“你以为我想?我还不都是为了你的冰美人。”
“可不好乱说话,那不是我的冰美人。”她满是醋意的话真是让人高兴,他笃悠悠地道,“她要是真的不幸折在宫里头也是她的命。你要是为了她落在澹台上寻手中还真是让他抓住了我的命根子。”
谢罗依道:“那我倒是让你的臭脸骗喽?”
澹台成德尴尬地笑了笑:“我这也是做戏做全套嘛。”
去陆阳
谢罗依掰着手指头数了又数,惹得澹台成德好奇:“你数什么呢?”
她道:“我在数殿下这做戏要做多少场。”
他睨道:“此话怎讲?”
“这次救出清越是我诓了俪贵妃,我跟她说清越牵动着你们俩兄弟的心。”她便说便观察他的脸色,“俪贵妃这才答应帮忙的。”
他哦了一声:“原来是她帮了你。”
谢罗依见他神色未便:“她对我说的话深以为然。”
澹台成德笑道:“她是被你诓习惯了。”
谢罗依道:“诓她不难,难得的是我没想到有人愿意为她冒险。”
“哦?有点意思。”他微笑着看着她。
谢罗依奇道:“你不想知道此人是谁吗?”
“我应该要知道?”他不再像先前哄她时那样,倒像是多了一层防备。
谢罗依道:“你在内廷没有人,所以才迟迟没有腾出手救人。”
澹台成德没有作声,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我可以帮你啊。”她忽然对他温柔起来。
澹台成德也温柔地道:“那你要我怎样回报呢?”
她哈哈一笑:“瞧你说的,我们可是一家人。”
他不屑地道:“你这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狗皇帝如果没派任务给你会那么轻易地让你跟我出宫?”
“你现在越发大胆了,竟然敢骂陛下。”她头一回见他如此粗鲁。
他冷笑一声毫不在意,骂他狗皇帝又如何。
“说吧,他让你做什么?”
谢罗依爽快道:“他要我把连延进贡的那对金天鹿拿出来。”
“原来是要金天鹿啊。”他轻轻一笑。
谢罗依将吃完的小盏放在他手中,他顺手接过指了浴桶道:“你先沐浴,这件事容我先想一想。”
他虽说要想一想却仍待在浴房里,谢罗依很想将他一脚踢出去,但见他负手看着窗外不说话,也不知道想到哪儿了。
为了金天鹿,她咬咬牙忍下了,背着他脱了衣裳轻手轻脚地沉入浴桶中,虽然热,但真是舒坦。
她享受着闭上眼,澹台成德在屋内来回踱步,想了半天最后才道:“那对金天鹿被我放在陆阳了。”
她突然睁开眼睛,诧异道:“陆阳?”她的另一个弟弟谢济文就在陆阳做通判。
澹台成德道:“陆阳的陆员外家,你得亲自去取。”
谢罗依道:“这么热的天让谢济文派人送进京就行了,何必我亲自去。”
澹台成德击掌恍然大悟道:“我竟忘了你弟弟在陆阳做官。”
谢罗依微笑着静静地看着他。
“不过,你还得亲自去取。”他回报她同样的微笑。
“为什么?”她哀嚎。
“因为不能让皇帝知道啊。”他像看白痴一样,扶额道,“要是让他知道金天鹿在陆员外那儿,陆员外还有命在吗?”
“陛下又不是杀人狂。”她微微蹙起了眉头。
只要听到她为他辩解,澹台成德心里就不舒服。
“就算陛下不动手,保不齐他手下的胡乱揣摩圣意呢。”
谢罗依想想也对,便道:“那我让谢济文小心些。”
澹台成德道:“谢济文可不是谢济武。”
谢罗依想了想,也是。谢济文与小武不同,他们自小的关系就一般,感情淡淡的,现在冒然要他帮忙虽然不是不行,但多少冒了风险,他外放多年,虽一直与家中有书信,但毕竟没有在一处,万一他的立场是西群山,这得是多么要命的一件事啊。
“那好吧,我亲自去取。”她无奈地答应了。
澹台成德趴在浴桶旁,轻柔地抚摸着她胸前被浸湿的长发,吓得她赶紧遮住自己:“你又想耍流氓?”
“不是。”他没有太多辩解,柔声道,“这次我不能陪你去。”
她道:“我知道。”
“你知道?”他笑了。
谢罗依道:“陆阳离京都可不近,就算彻夜狂奔也要好几天,你若走了,会引起怀疑的。”
“可是,陛下只给我三天时间。”
澹台成德沉吟道:“我来想办法拖住他,不过你也要抓紧,路上别贪玩。”
“愁都愁死了,哪有时间贪玩。”她抱怨了一句。
他勾起她的下颚,笑道:“后悔跟我了?”
谢罗依从他掌下逃脱,如水蛇一般溜开:“你离我远点。”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这一去要很久,还没走我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她龇牙咧嘴:“我这一去,你又可以恣情放纵了。”
他没有否认,只是目光温柔,留恋地停在她脸上,把谢罗依看得浑身不自在,出了清越的事,她可不会觉得是自己魅力无限,他真的爱上自己。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有难处就说出来啊?如果你不想给,我们就再想办法。”她本来就觉得他肯将金天鹿给她很匪夷所思,现在见他这副模样便觉得他是后悔了。
“我不想你为难,更不愿意勉强。”
或许还会有其他的办法。
澹台成德道:“我是在想,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啥?”她突然笑了,“你担心得毫无根据,我自然是带小桃一起去。”
“小桃我也不放心。”他收敛了温柔,“去陆阳路途遥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也不是很远。”
他看了她一眼道:“我让真真跟你们一起。”
“真真?”她白了他一眼,“是不是还要带上脉脉和不得语两姐妹啊?”
“我没在开玩笑。”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得看着她,神情严峻,的确不像在开玩笑。
他这副样子真让人害怕,谢罗依觉得自己要解释一下,他们已经误会重重了,她可不希望再为些无端的人生出些无端的误会:“我只是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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