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这也太诚恳了吧。连翘一向耿直单纯,谁对她好她就能同等地回报对方。
就这单纯的心思被澹台成德教训了几次,可下次依旧会犯,辛亏她的身份只是府中的医女。
谢罗依却很满意,这么说的目的就是又要让她明白,背叛一个信任自己的人真的很煎熬,她不是澹台成德,她的良心是会痛的哦。
媵妾
有了以退为进的想法,隔日,谢罗依就来向澹台成德辞行,澹台成德奇道:“怎么突然要走?”
谢罗依道:“我总在你这儿也不好。”
“怕什么,皇兄已经下旨了。”他拉过她的手,眉目皆含情。
“那我们就更该分开了。”谢罗依道,“毕竟你得去谢府迎娶我。”
澹台成德思虑道:“今日朝会,谢大人脸色不大好。你现在回去,我怕他会为难你。”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担忧,仿佛她回自己家就是羊入虎口。
他这做作的表情令她忍不住嫌弃:“你多虑了。”
他恍然不觉:“我送你回去,也好让他们都心里有数。”
“好吧。”谢罗依抽了抽嘴角,配合着点点头,期待他的表演。
两人同坐一车,刚进谢府大门就感到全府上下一片压抑,谢运的脸色的确很差,没人敢大声说话,府院家丁都低着头匆匆地在忙些什么,不敢正视俨然如夫妻的两人。
谢运端坐在客堂,无视澹台成德,中气十足地对她吼:“你还知道回来!”
澹台成德气定神闲地伸手握住谢罗依的手,答道:“陛下既然已经指婚,依依就是待嫁之女,自然要回谢府的。”
“哎呀,其实回不回家也没什么,最多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冯氏察言观色,轻柔地抚着谢运微笑劝慰,“老爷别生气了,反正我们大小姐已经是殿下的人了,就算没有陛下的指婚,大小姐迟早也会进王府的,大不了成不了正妃做侧妃罢了。”
冯氏声音温柔,看上去像在安慰吹胡子瞪眼的谢运,实际上是把谢罗依贬得一文不值,讥讽她为了一个男人连做小为妾都愿意。
被澹台成德握住的手微微颤抖着,谢罗依脸色惨白,心想自己怎么还没被这女人气背过气去。
她成了全场的焦点,大家都等着看她的笑话,或者说是在等着她如何应答,就连澹台成德都投来了鼓励的目光。
谢罗依深吸了一口气,关键时刻真是谁都靠不住,不能示弱但也不能太强势。
她怯生生地看向澹台成德,含着羞却带着坚定,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女儿心中的确只有殿下。”
冯氏嗤之以鼻,若不是谢运在旁,她或许还要挖苦一番。
谢罗依心中冷笑,对谢运道:“女儿也相信殿下心中只有我。还望父亲不要再生气了。”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谁不知道临川王花心得很,非要说他心中只有一个女人,估计就得是他那早死的娘,还轮不到你谢罗依呢。
谢运眼中划过一丝迟疑,这片刻的迟疑转瞬即逝。
澹台成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门外看热闹的下人们抿嘴偷笑,都说漂亮的女人没头脑,真是一点没错,不过这临川王哄女人可算是一把好手,不愧是在胭脂堆中混大的。
场面有些尴尬,谢罗依和澹台成德却浑然不觉。澹台成德对跟在身后的邕武点了点头,邕武会意,不一会儿鱼贯而入的仆从们或挑或捧,将丰厚的聘礼摆入厅堂,塞得个满满当当。
这回原本在那儿抿嘴偷笑看热闹的人全都惊得合不拢嘴,所有人都在想,这临川王可真是财大气粗,咋能这么有钱呢?
躲在屏风后的谢家姐妹俩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谢飞羽道:“临川王还是看重大姐,这一出手好阔绰,为大姐挣足了面子。”
听了这话,本来脑瓜子还在嗡嗡作响的谢琦玉气得呼呼喘大气,怒道:“不过一个破烂货有什么看重不看重的!”
谢飞羽道:“可不能这么说,你看那对大雁且不胜过无数金银珠宝。”
“二姐可真有意思,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谢琦玉的酸味越来越浓,亏她前几日像傻子一样在临川王府前徘徊,没想到竟让这个女人捷足先登了。到底身上流着蛮族的血,果然是不要脸!
“临川王生性风流,对她能新鲜几日?将来还不是独守空房的命!”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小声点吧,这大喜的日子你别再冲撞了,犯了忌讳。”谢飞羽捂住她的嘴,好意劝说。
“二姐姐,我和你打赌,谢罗依这个贱人绝不会有好下场。”她恨恨地一甩头,愤然而去,才不要看这两人秀恩爱。
望着她的背影,谢飞羽轻轻地冷笑一声,看着并肩而立的谢罗依和澹台成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聘礼正在闪闪发光,大雁兽皮、珍珠黄金、玉璧绛绢、酒粟稷稻,晃得人眼花缭乱。
谢运的脸色好看了许多,连冯氏都乖乖闭上了嘴,现在这光景说什么都无趣。
谢罗依偷偷地掐了一下澹台成德,兴奋得小脸扑红扑红地:“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我都不知道。”
澹台成德咧开嘴笑:“哪能什么都让你知道啊。要不是你急着要回来,我还能再多准备些。”
谢罗依眼睛放光,小声地道:“原来你这么有钱啊。小看你了。”
澹台成德贴着她的脸颊,压低声音:“我可穷得很,为了娶你花大血本了。”
谢罗依笑道:“你真是笨,要与我商量下咱们也不用拿那么多,留着自个慢慢花。”
澹台成德吃惊得看着她:“还不是为你挣面子,真是不识好歹的小蹄子。”
谢罗依道:“白白给了别人多划不来,我得问爹爹再多要些回来。”
澹台成德惊讶道:“没想到你如此贪财。”
“发家致富,天经地义。”
两人旁若无人地窃窃私语,丝毫没把其他人放眼里,冯氏气不过拽了拽谢运的衣袖,将来自己女儿出嫁怕是比不过谢罗依了,这让她极伤自尊。
谢运呵呵一笑,打着马虎眼混了过去,与临川王随意聊了一些,客气却不亲切,又吩咐冯氏大张旗鼓地大摆筵席,穷凶极奢好像生怕被比了下去似的。
这一来可苦了谢府上下,本以为是看笑话的,结果却手忙脚乱鸡飞狗跳苦不堪言。
婚礼定在七天后,黄道吉日宜嫁娶,谢运本不同意觉得太过匆忙,倒是澹台成德表现得十分殷勤积极,好像迫不及待要将谢罗依娶回去一般。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散场,小桃服侍谢罗依沐浴更衣,荔枝在一旁给蚕王喂桑叶,边喂边担忧:“小姐,你嫁过去了,我和小桃能一起跟去吗?”
“当然。”谢罗依怀疑她这脑子是不是抽住了,“你和小桃从小与我一起长大,你们不跟着去难道还想立马嫁人啊。”
小桃笑了:“我不想嫁人,我得陪小姐一辈子呢。”
“傻丫头,我可不想耽误你,到时候该记恨我了。”谢罗依亲昵地揶揄着,转头看着心事重重的荔枝问,“你心里有人了?”
“哪有,我心里只有小姐。只是……”荔枝欲言又止,看了看谢罗依的脸色道,“我听说大夫人只许我和小桃其中一人跟过去。”
谢罗依狐疑地看向小桃,问道:“为什么?”
小桃说:“大夫人说府中人手不够。”
谢罗依冷哼一声:“她就是存心刁难。”
“就是就是。”荔枝立马附和道,眼中似乎有了希望,期盼地看着她,“小姐,怎么办啊?”
谢罗依道:“我去求大夫人让你们一起去就是。”
两个小丫头欢呼起来,可不一会儿荔枝就沉默下来,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谢罗依示意小桃去问问,荔枝这才担忧道:“洪小胖失踪了。”
谢罗依这才想起这个人来,她这几天生病生得晕头转向早将这个人忘得一干二净了。按理说,洪小胖应该还在澹台成德手中。
她目前还不想告诉她们,便装傻道:“他去哪了?”
荔枝道:“他担心你,说你好几天没在家该不会是出事了,就要出去找你,我没拦住。”
谢罗依看向小桃:“他是听说什么了吗?”
小桃茫然道:“我和荔枝都不会和他乱说的。”
“既然如此,也不用担心什么。”谢罗依安慰荔枝道,“说不定他是觉得待在这里闷,出去玩了。”
“不会吧。”荔枝像是无法相信,“他一向很乖啊。”
谢罗依道:“或许他只是让我们觉得乖而已。”
“对了,”荔枝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我们可以请蚕王看看。”她觉得谢罗依对洪小胖的失踪无所谓十分不解。
谢罗依阻止道:“没有什么大事不要随意请蚕王。”
“哦。”荔枝见她神情严肃不敢再说什么,但心绪不宁的样子怎么都遮不住。
谢罗依狐疑道:“你就这么担心洪小胖?”
荔枝道:“他还是个孩子,我怕他在外惹事。”
谢罗依点点头,对小桃道:“抽空去找找看。”
随着大婚之期越来越近,谢罗依忙得不亦乐乎,根本抽不出空去找洪小胖,她对荔枝说的话也成了一句空话,反正她知道洪小胖在临川王府,澹台成德应该不会这么快杀他。她写了封信,让小桃秘密送去给澹台成德。
当务之急是要解决陪嫁的事,谢罗依去找冯氏商量正巧碰上谢飞羽和谢琦玉两姐妹也在。
请安寒暄之后,谢罗依终于开了口。
冯氏为难地道:“府中人手本就紧缺,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就体谅一二吧。”
想三言两语就想将自己打发了,谢罗依自然是不肯的。不过她不想与冯氏闹翻,毕竟马上就要去临川王府了,落个刁蛮霸道的名声可不好。
“小桃和荔枝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我实在不愿与她们分开,还望夫人体恤。”
冯氏拨弄着手指道:“你看你这两个妹妹,身边贴心的也只有一个小丫头,将来出嫁也只能带一个过去。你身为大姐平白占着两个,到时候她们都学样了,这府中的开销且不泼天去了?”
冯氏顺手从身旁的管事嬷嬷手中拿来账本,对着谢罗依扬了扬道:“你父亲是个清廉的人,自从弃商从政后我们家只是表面风光而已,你看看,现在谢府是常年累月的入不敷出,你带走一个人我们就要花十倍的银子再去买个人回来。罗依啊,如今物价飞涨,你要体恤我们的不易啊!”
扯谎。谢罗依静静地听着,心里早就将她骂了个十七八遍,但既然冯氏好言好语地与她诉苦,她也不能翻脸,思虑道:“不如从回礼中扣下买丫头的钱,正好可以抵消。”
冯氏笑了:“回礼是你父亲定下的,不能动。”
谢罗依道:“那我出钱将其中一个买下来。”
冯氏挖苦道:“哎哟我的大小姐,你的钱还不是家里的。”
“就是,大姐姐人还没过去,心已经在向着夫家了。好歹我们也是一家人,怎么就这么不顾我们死活呢。”偎着冯氏的谢琦玉也开始学会阴阳怪气地说话了。
谢罗依冷下脸来,厌烦了与她们纠缠:“我想临川王应该会乐意帮我买下来的。”
“罗依啊,你是存心想让人看我们谢府的笑话吧。”冯氏气怒交加,狠狠地拍了下扶手,站得直直的,居高临下地蔑视着她。
谢罗依看向旁边的谢飞羽,这家里不是谢飞羽最懂事有礼吗?怎么今天一声不吭了?
谢飞羽正微笑着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此刻与谢罗依目光对视,笑意渐浓,开口道:“女儿倒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母亲和大姐姐愿不愿意听听?”
冯氏道:“你说。”
谢飞羽道:“父亲对大姐姐甚是疼爱,陪嫁回礼都选最好的,绝不会让大姐姐受了委屈。可我也明白母亲的难处,府里的困境。究其二者,我想不如将大姐姐身边的荔枝指为媵妾,既能全了我们谢府的脸面又能了却大姐姐的心意,不知可好?”
好你一个专使阴招的小贱人!
谢罗依气得想骂人,她还没嫁过去呢,娘家人就急不可待地帮她找小的分宠,是嫌澹台成德桃花不够多,特意找个在丫头中颇有姿色的荔枝给她添堵吗?
谢琦玉拍手笑道:“这个好呀!荔枝做为媵妾过去,既可以跟以前一样服侍大姐姐,又可以为临川王生儿育女,大姐姐也不必为了子嗣,压力过大。”她这几句话分明就是在诅咒谢罗依将来生不出孩子。
谢罗依心里冷笑着,身子却晃了晃,差点落下泪来。这时她再不表演一下怕是要惹人怀疑了。
冯氏瞧着她这般伤心的模样,心中恶气已出,松口道:“罗依你说呢?”
谢罗依吸了吸鼻子,哽咽了一句:“这样也好。”任由荔枝在谢府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心的,带在身边也无妨,不论澹台成德会不会看上她,就算看上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晋朝的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们谁不是三妻四妾的,她与他也并非有多少真感情,无非就是逢场作戏罢了。
惨遭毁容
“雾夕莲出水,霞朝日照梁。春城花烛动,轻扇掩红妆。”
夏初,京都最热闹的喜事就是临川王和谢府大小姐的婚事,十里长街,迎亲的队伍从街头排到了巷尾,街上摩肩擦踵,孩童老妪、姑娘小伙都跑出来看热闹,几乎所有人都在赞叹,今天的临川王尤为风流倜傥,骑在高头大马上频频向人群招手,咧嘴笑着活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谢府的大门一开,嫁衣如火,烧红了一方天空。谢罗依手持却扇在喜娘的搀扶下跨过高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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